在信的结尾,帕诺夫斯基又幽了纽曼一默:“如果有人向我出示古代拉丁语作家有用过‘提升了的人’(homo sublimus),‘提升了的男子汉’(vir sublimus),或‘提升了的英雄’(heroes sublimi),我就向《艺术新闻》的排版和校对道歉,并且会很高兴地把纽曼先生看成一个‘提升了的画家’(pictor sublimus)。”
纽曼更生气了,很快回信说,帕诺夫斯基最好还是赶紧向排版和校对道歉,因为那两个词用哪一个都不错,帕氏压根儿就是捏造了一堆废话。然后纽曼辩解说,谁说sublimus这个词不能用于修饰人了?拉丁语中有个词“vertex”(旋涡)可以转意成人的头盖骨,而现代生物学家用拉丁文“sublimus vertex”来指人的天灵盖。这不是用于人吗?(纽曼的这个辩解似乎勉强,就人体而言,天灵盖的物理位置在人体的最高处,这个例证其实正可以说明sublimus这个词的严格物理性,并无抽象的转意。)
还好,纽曼没有在拉丁文上说得太多,就赶紧转弯说:“争论的焦点不在这儿,问题是帕诺夫斯基企图给古语捏造规则,而且让自己做成这么个角色:和眼下一切诗意的表达敌对,这是不能原谅的。最关键的事情是,他这么做是企图否定艺术家创造诗意语言的权利。”然后纽曼结论说,“现在事情很简单了,我用的拉丁文sublimis是对的,杂志印出来的sublimus也是对的。帕诺夫斯基的攻击既不具备正当理由,也不成立。他写下的话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实在不是个好学者,他对于丢勒之后的艺术根本就缺少感觉。我是不是一个高迈的画家用不到他来说,这是已经确定的事。他该做的事只有道歉才是。”
帕诺夫斯基没有再作答,我们在这里也不妨套用帕氏的行文格式:我们面临三种可能的解释:一、他说不过纽曼,只能住嘴;二、他太忙,没时间回信;三、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说也罢。似乎第三种解释最有可能。虽然纽曼的态度比帕诺夫斯基强硬,言辞语气也比帕诺夫斯基更具攻击性,但他的辩解似乎有些胡搅蛮缠:他不断变换他的辩护立场——“印错了”,“其实两者都不错”。而且由此引申到否定帕氏的学术成就和研究成果,似乎不像君子之辩。其实,纽曼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是哲学,他应该在如何确定前提,立场一致方面得到过一点专业训练的,他争论上的表现应该更合乎规矩才说得过去。
2
另一次是与一位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纽曼的战友马瑟韦尔的争执。
1967年马瑟韦尔在一次采访中谈到关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崛起时说:“当时我们都是从有形象的作品出发,最后才达到抽象表现主义的。波洛克和我起先都不同程度地保持了具象,而斯蒂尔的作品却始终不涉具象。他的作品非常大,土黄色的。他画面的中央是那种不规则的条纹,就像今天纽曼的作品那样。不过,斯蒂尔的条纹是信手画的,像闪电似的⋯⋯罗斯科受斯蒂尔的影响很大,而罗斯科在那个年头又跟纽曼过从甚密。”
这篇采访在1967年6月的《国际艺术》中一刊出,纽曼立刻感到受了侮辱,觉得马瑟韦尔是在采访中暗示,他纽曼的那个独一无二的条纹是从斯蒂尔那里得来的。他怒形于色,顾不上两人的朋友关系,马上给编辑去了信说:“马瑟韦尔⋯⋯一直被构成他自己的墓志铭计划纠缠着,因而他对历史犯了糊涂。他似乎认为,为了贯彻他自己的计划,他完全有必要让我和自己的作品分离,可是为了实现这个意图,他在做一场逻辑的噩梦。”他接着讽刺说,马瑟韦尔这个以哈佛毕业生为荣,又在牛津“短时间”进修过的家伙,说起话来怎么活像一个费城的律师。他责问马瑟韦尔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画做例子来说明斯蒂尔的作品,斯蒂尔的作品其实更像马瑟韦尔,而且在那个年头马瑟韦尔跟罗斯科关系更加密切。
马瑟韦尔对纽曼的生气很意外,复信解释说,他在访谈中的本意不是说斯蒂尔影响和不影响纽曼的问题,而只不过是说斯蒂尔的作品在当时那批抽象表现主义者中是抽象程度最高的。而且他把斯蒂尔的条纹和纽曼的条纹作比,不过是一种归类。他很清楚斯蒂尔是最先画下自己作品的人,纽曼也是最先画下自己作品的人。他对这种无意地触怒了纽曼的后果表示遗憾,他后悔自己不留意拿了纽曼来说斯蒂尔,他只能对自己的不当心苦笑,并对由此而影响到他们之间友谊的情形深表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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