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见到……不过,我心里明白。你是知道的,这方面的事我从来没有跟你谈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现在你倒好像愿意让人们瞧见你……你变坏了……”
“妈妈,您说过,有些事情我们谈是不光彩的、荒唐的……”
“我知道,费尔莫,但你却在干这些事,今天的事太不光彩了。”
“可我向您起誓,真的什么事也没有,这件事跟过去那些污蔑不实之词毫不相干。”
“这件事更糟,糟透了……我特别害怕这件事让卡莫依兰知道,怕他相信外面的传闻。”
“早已在说了,用不到两天就会满城风雨。”
“是的,在两天内,甚至在半天内,一个小时内……你不知道他们在抓你的小辫子吗?他们最喜欢添油加醋了。两天前的事,他们会说是两个月、两年前的事。他们知道主教的为人,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将你打倒。他们如对卡莫依兰说,你偷了圣餐杯,他不会相信;可这件事他会相信,别忘了旅长太太的事儿!”
“什么旅长太太,妈妈?什么旅长太太呀!这方面的事我们就别谈了。不过,我还得跟您解释一下……”
“我什么也不想听……我全都清楚,全知道……我有自己的办法。费尔莫,这辈子妈妈带着你摆脱了贫困,你觉得对你有好处吗?”
“有好处,妈妈,当然有好处。”
“我是不是让你摆脱了贫困?”
“是的,亲爱的妈妈。”
“你可怜的父亲死时,家里一无所有,我们娘儿俩都快饿死了,是不是?”
“是的,妈妈,是的,我永远……”
“别永远永远的,我不想听你的海誓山盟,我只愿意你继续相信我。我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你讲你的道,用你美好的言辞去迷惑世人,我干我这一套。费尔莫,过去一直是这样干的,最近你为什么要避开我,走上邪路?”
“没有这回事嘛,妈妈。”
“有这回事,费尔莫。你说自己已不是个孩子,这是事实,但如果你是个傻瓜,那就更糟。是的,你虽有满肚子学问,却是个傻瓜。你懂得什么叫暗箭伤人,从背后毁人名誉吗?你瞧瞧副主教就知道了。他歪斜着身躯,在这方面可是个老手。他虽是个草包,搞歪门邪道却比你强。”
唐娜·保拉已揭去太阳**上的膏药,两条粗大的白发辫子垂在肩上,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此时却迸发出火星。这个外形似刀削斧砍般的女人这时就像一尊能言善辩、富有经验的粗犷的雕像。
**已变成和风细雨,她开始对他进行劝说。有时他们还进行争论,但已心平气和。唐娜·保拉无意中回忆起的往事使费尔莫深受感动。这时,母子间已水**融,不再害怕对方的话了。
唐娜·保拉不轻易动情,她有这个特点。她觉得**是可笑的行为。她很爱自己的儿子,但以她特有的方式表示母爱。她总跟儿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的爱带有强制和专横的性质。费尔莫不但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资本,是她的造币厂。她为他做出牺牲,忍辱负重,流尽汗水,费尽心机,甚至还犯了罪孽,才将他抚养成人,这点他连一半也不了解。为此,她如果为自己做出的努力向斐都斯塔教区法官要求得到补偿,也并不过分。世界是她儿子的,因为他最有才华,最善于雄辩,最精明、最有学问、最英俊,而儿子又是她的,她要为自己投入的资本获取利润。如果这个造币厂停工或倒闭了,她可以要求赔偿损失,还有权要求费尔莫继续生产。
保拉·拉依塞斯的故乡是马塔赖莱霍。父亲是个贫困的农夫,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种玉米和土豆,有时雇个帮工。他还在煤矿上干活。她在煤矿的附近生活了多年。那些从黑洞里出来的煤黑子,流着汗水,眼皮红肿,目光呆滞,凶得像魔鬼一样,但他们那双脏手里拿的钱却比种庄稼、割草的农夫要多。钱都在地底下,要深挖才能挖出来。马塔赖莱霍和整个谷地的人都很贪婪。长满栗树和蕨类植物的高山山脚下,蜿蜒流过一条黑河,生长在河两岸的那些脸色发黄的黄头发孩童都在一个劲儿地做发财梦。保拉也是个黄头发女孩子,头发黄得像玉米须。她的眼睛发白,相当明亮。从她懂事的那天起,她就非常贪心,仿佛村上的全部贪婪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凡是能在头上顶一只装着泥上的篮子的孩子都能在矿上或附近的工厂里找到活儿干。马塔赖莱霍那些穷孩子赚了几个钱,等于在他们那幼小的心灵上撒上了贪婪的种子。这种金属的“种子”一旦进入心灵深处,就永远也取不出来了。保拉每天都能感到自家的贫困:不是没有中饭吃,就是晚上揭不开锅。父亲在煤矿上挣的钱全花在酒馆里和赌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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