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神明和人一样具有善与恶的“人性”。他们时而给人类制造麻烦,时而又帮助他们解除困境,神明内部以及他们同人类之间,一样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喜好而争斗、妥协。人类将自然“拟神化”,侍奉神明的同时也经常同他们作斗争。比如第六块泥板的内容,就是吉尔伽美什因伊什妲尔的水性杨花和喜怒无常,而拒绝了女神的求爱,引发了女神的愤怒并让“天牛”去攻击他和恩启都,最终后者获胜——这象征着人对于战胜自然力的一种信心。
美索不达米亚浮雕,吉尔伽美什和“天牛”作战,布鲁塞尔皇家艺术与历史博物馆藏住在神庙中的吉尔伽美什,权力来自于神,但他赢得人民爱戴的原因恰恰是他与神对抗、与宿命对抗的“英雄事迹”。《史诗》最动人的地方在于,当英雄吉尔伽美什失去了挚友恩启都、失去了永生的机会,回到由他自己所创立和建设的城市,他依然为了这座伟大的城市而由衷地感到骄傲——这是人类对于自己拥有创造“文明”能力的一种自豪感。单个的人永远也成为不了神,死亡是宿命。但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却是可以通过其所创造的“文明”而延续下去,“文明”最集中的代表就是“城市”。
有趣的是,4000多年后的今天,城市与神明的关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城市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神明”,城市变成了“地球村”的神庙。人们像崇拜神明一样地崇拜着城市,人们所能想象到的可以向神明索取的东西,几乎都被城市所拥有;人们亦以为他们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在城市中得到。人类是靠“想象”而获得生命存续动力的一种社会性动物,乌鲁克人是这样,当代人也是一样。
椰枣林椰枣是中东地区的重要农作物,《史诗》中“椰枣林”(date-grove)是农业和村庄组织形态的象征。3.5平方英里的城市有1平方英里是农业用地,显然,乌鲁克城当时是“城乡一体化”的管理模式,城市和村庄的关系并不像我们现在所熟知的那样“分裂”。
椰枣林当我们试图去寻找城市能够被实实在在辨认出来的源头时,就不可避免地追溯到了大约一万两千年前,新石器时代到来前夕,在美索不达米亚黎凡特地区出现的小村庄。那些被考古学家发掘出来的早期村庄遗址,标志着人类十几、二十万年(以智人出现为起始时间)以狩猎和采集为生、到处游动的生存状态发生了变化,而开始尝试“定居”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随着新石器时代的到来,“农耕”被发明以后,大范围在地球各个角落流行。依靠土地获得粮食,从而永久性的定居在一个地方,这对于人类来说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革命。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认为,新石器时代“重点在于‘定居’,而不是‘新石器’”。
发明了农业、学会了盖房子、制造和使用新的工具,这些新石器时代出现的新现象,比起“定居”来说,都只是小小的成就。“定居”给人类带来的是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剧变,自此以后,人类所要解决的真正难题是:共同生活在一个规模庞大、空间密集的社区中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和社会矛盾。若非因为“定居”的蔓延,村庄的产生和脱胎于村庄的城市文明的出现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城市和村庄的关系,首先表现为前者对后者生产和技术方式的继承。村庄最大的物质生活特点,是各种各样的“容器”的发明和使用。“容器”最重要的功能是“未雨绸缪”,有了容器,人类才可能在今天为明天做打算,比如把丰年的余粮储存在“粮仓”用于应付歉收时的粮食短缺。村庄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容器,用以储存水和食物的瓶、罐、瓮、钵,用以储存集体物资需要的谷仓、水池,还有用以储存人本身的房屋等等,甚至村庄本身就是一个大的容器。城市出现以后,容器功能更加强大,成为刘易斯·芒福德所说的“一个容纳容器的巨型容器。”一方面,城市作为巨型容器,本身就脱胎于村庄的容器功能;另一方面城市所容纳的各种更先进的容器——粮库、银行、武器库、图书馆、商店等等——无非是村庄那些朴素、初级容器的高级版变体,本质上都是用于储存物质资料和容纳人的活动。
除了物质层面的继承,城市依靠宗教凝聚力而成为“人类大型协作共同体”的运作机制,也并非从天而降,亦是在村庄阶段已经慢慢孕育。除了农业革命,新石器时代的村庄中还发生了一场对人类社会影响深远的“宗教革命”。在“狩猎—采集”阶段,人类的宗教形式只有“萨满宗教”,它是一种小范围内可以进行宗教活动的个体直接体验型宗教,通过音乐、舞蹈在一块空地上就可以举行仪式,在人的身上产生迷幻效果,从而**心理压力。而“定居”后,“教义宗教”出现了,它与“萨满宗教”的区别在于,人类可以通过代理人——神职人员——来间接与神交流,并且这种仪式性的活动空间从空地挪到了“神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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