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

作者:克拉林

    特莱西纳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几个星期,生怕自己会失去对少爷的控制。这期间讲经师正和安娜过着无忧无虑、心平如镜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又有些心猿意马,难以自制了。这种情况比内疚还可怕,还危险,安娜越是贞洁,越是清白无辜,越是相信他们之间纯正的友谊,对堂费尔明**的刺激性越大。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信任、关怀和情义,以及她所做所说的一切,都像往火堆里添干柴。为了避免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他决心收敛一些,而这正合特莱西纳的胃口,她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

    安娜也有内心的隐秘。她的信仰是真诚的,希望得到拯救的意愿是坚定的,如圣特蕾莎说的那样希望一步一步地升腾到更高境界的决心也是强烈的,但同时堂阿尔瓦罗对她的**也越来越强烈了。奇怪的是她一方面认为思念他是一种罪孽,另一方面却又感到某种快乐。她不再怀疑此人对她来说意味着堕落,也不再怀疑正是由于自己身上还有一些世俗的、**的、脆弱而非永恒的东西,才会喜欢他。她现在已不像过去那样敢面对面地瞧着他,也不让他几个小时地待在自己身边。不行,她得躲开他,得远远地离开他,甚至连想也别去想他。他是魔鬼,是耶稣的大敌。她别无他法,只有躲开他。她现在有些卑躬屈膝,而过去则过于傲慢。她现在能这么清清白白地活着,全凭上帝保佑。她承认,如果上帝对她听之任之,她准会失节。这就是说,只要上帝一松手,堂阿尔瓦罗便会伸手将她抓住。为此,她既不愿想他,也不愿见他。然而,她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想到他。她想将他抛到脑后,但他的形象总会反复出现。这实在太遗憾了,耶稣会怎么想呢?讲经师要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她只要稍一放纵自己,便会想起梅西亚,心里总有某种快感。她认为这种感觉十分卑鄙,对此深感厌恶。为什么要想念梅西亚呢?意识到对耶稣的不忠,这使她感到悔恨、悲伤。害怕。是啊,对天主和自己的兄长堂费尔明的不忠使她厌恶自己,自轻自贱。安娜向讲经师进行忏悔时,不敢将这些想法告诉他,因为那样会伤害他,会毁坏他们之间的真诚友谊。为了在忏悔中隐瞒这一点,她自我解嘲地说:“我不愿意这么说。”每当她能控制自己的思想时,她会有意识地将罪恶的念头驱赶出去,不去想堂阿尔瓦罗,不有意去犯罪。是不是有无意识的犯罪呢?有一天她就这个问题请教了讲经师,但没有说这个问题与她本人有关。堂费尔明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一言难尽。他引用几个作家的话来进行说明。安娜记得,其中有帕斯卡①的《大主教》。她有这本书,便找来读了。她读不懂,都快急疯了。看来,做好人也需要有一定的才华,她继续对讲经师隐瞒内心的隐秘。讲经师的敌人对他大肆诬蔑时,安娜怀着一片慈心竭力保护他。在她看来,那些诬蔑全都是捏造的。她用这个方法抵御梅西亚对她的**。

    ①十七世纪法国作家。

    安娜决心牺牲自己,援助这个曾经拯救过她的男人。这个愿望十分强烈,她很高兴这样做。她渴望爱情,这样做,也许是对这种渴望的一种弥补,“是的,”她想,“我就要怀着一颗爱心,做出自我牺牲,同自己的犯罪倾向进行斗争。如果需要的话,我愿为此人而死。”然而,她又不知怎样将自己的愿望化为行动。她努力寻找,但就是找不到为讲经师做出牺牲的机会。她能为消减那些诽谤中伤的力量做些什么呢?到目前为止,她还什么也没有做,但她没有失望,也许将来会有机会拯救那个“殉道者”的,而眼下只能对他作些安慰。她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以致讲经师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没有跪倒在她的面前,**她那双小巧玲珑、穿着时髦皮鞋的脚。

    在这期间,佛哈、莫乌雷洛、堂库斯托蒂奥、吉马兰和《警钟报》里的人以及在幕后的堂阿尔瓦罗和比西塔辛等人也在加紧活动,以便推翻压在他们头上的这座大山——这儿自然是指讲经师。

    修女特雷莎之死对讲经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动摇了他窃居的崇高地位,并在一段时间里使可怜的堂桑托斯·巴里纳加的事相形见细。然而,几星期后,巴里纳加这个受害者的光环重放异彩,公众那种虚假的同情心又转向他了,就像戏剧《第二个母亲》中的那个后娘那样。斐都斯塔人并不关心堂桑托斯的生死,谁也不愿伸手拉他一把,而且,大伙儿还是轻蔑地叫他酒鬼。但是,人们都非常憎恨讲经师,骂他是制造这么多不幸的罪魁祸首,并相信,就是上帝也赞成大家这么诅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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