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位夫人自己的选择吧?”
说完,他略微往后退一步,看看自己这句话究竟产生了什么结果。他狡黠地看着受俸牧师,鼓出的紫红腮帮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笑意仿佛随时会变成哈哈大笑似的。
“有这个可能吧。”堂库斯托蒂奥一字一顿地回答说,表明他已领会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大祭司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奥布杜利娅·凡迪纽的风流韵事。这显然是对形状像十字架的圣器室的亵渎。格洛塞斯特尔微笑着,脑子里一个劲儿地猜想着讲经师为什么这时不去自己的忏悔室(因为斐都斯塔那位最高贵的夫人正在那儿等他),却要留在那儿听堂卡耶塔诺胡说八道。
这个斐都斯塔教士会中的“马基雅维洛”暗暗发誓,不弄清事情真相他决不离开圣器室。
讲经师拿定了主意,那天下午不进人们说的属于他的那个忏悔室。他如果去听忏悔,便属破例,这必然会招来闲言碎语。那两位夫人还在那里吗?刚才他从塔楼上下来,路过唱经处后面时,见到了她们,一位是庭长夫人,另一位是比西塔辛。他当时看得非常清楚。她们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就来了呢?堂卡耶塔诺准知道这件事。像庭长夫人这样有名望的太太想找讲经师进行忏悔时,一定会及时通知他,与他约好时间的。那些无名之辈,那些村妇当然不敢这么做,她们人数不多,但常常一起来那间黑洞洞的忏悔室找他进行忏悔,这其中的奥秘使堂库斯托蒂奥非常妒忌。这些女教徒来了就在忏悔室门口等着。她们都知道讲经师哪几天休息,而那天正好是他的休息日,所以,在两位夫人到来之前,忏悔室一直空无一人。比西塔辛每两三个月忏悔一次,她不清楚哪一天是“吉日”,哪一天不是“吉日”,也不知道教区法官哪一天“坐堂”,哪一天不“坐堂”。庭长夫人是初次来。为什么不事先告知?这是件相当庄重的事,应该办得有点声势,以便从一开始就显得相当隆重。是不是出于傲慢?难道她以为他会千方百计去打听她什么时候会来(因为她的到来对他是有好处的)?是不是出于谦恭?与斐都斯塔一般的贵夫人不同,她温文尔雅,信仰虔诚,是不是很想混迹于一般的民妇中,隐匿身份前来忏悔?讲经师想着这个假设,满心欢喜。他觉得这颇有诗意,又带有诚挚的宗教意味。他对奥布杜利娅和比西塔辛这类女人早已厌倦了。这两位女人和其他类似的女人都头脑简单,对圣事和所有宗教礼仪都表现不恭,举止粗俗。她们说话随便,无所顾忌,这是对神不敬的表现。她们见面不久,便彼此显得十分亲热,这往往会给那些蠢人和居心不良的人提供诽谤的机会。
他可不是堂库斯托蒂奥那样的人,对世界一无所知,却充满幻想,一心想做个华而不实的教士。这在忏悔室里便能做到,这样的人只消稍加吹捧,便洋洋得意,而这种吹捧他讲经师听到了,反会感到厌倦。他期待的是更新鲜、更优雅、更精美的东西。他已听到传闻,大祭司劝庭长夫人到他讲经师的忏悔室进行忏悔,因为老人就要退出忏悔室了。可是,堂卡耶塔诺却没有亲自对他说起过这件事。再说,有关忏悔方面的问题,优秀教士一向非常谨慎,而对严肃的问题态度一贯严肃的里帕米兰也从来没有对讲经师讲过,从圣教的角度怎么看庭长夫人的为人呢?那天下午德·帕斯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但格洛塞斯特尔就是不走。人们已不再谈论奥布杜利娅的事,也不谈她的榜样——她的马德里的堂姐,话题已转向了天气。可是,格洛塞斯特尔还是没有动。教士先生们都陆续告辞走了,圣器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再加一个“公鸽”。”公鸽”这阵子一直在将抽屉拉开了又关上,把抽屉弄得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嘴里不断地嘟嘟哝哝,准是在谩骂。
堂卡耶塔诺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讲经师有话要对他说,格洛塞斯特尔在这儿却很碍事。他猛然想起自己也有话对教区法官说,便不再饶舌,收住话头,说道:
“哎呀,这该死的记性!堂费尔明,我有句话要对你说,清副主教先生先走一步吧……看来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我们得多谈一会儿,是关于圣教方面的事。”
格洛塞斯特尔咬了咬嘴唇,将歪斜的躯体弯成弓形,行了个礼,便走出圣器室,好像是对着自己那块黑白相间的领巾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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