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

作者:高阳

“喏!就靠这个。”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一扬,古应春认出是同兴抄来的那张“福记”收付清单。

“你倒看看,这里面有啥毛病?”

古应春仔细看了一遍,实在找不出毛病,“我看不出。”他摇摇头,“钱庄生意,我是外行。”

“用不着行家,照普通清理,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他一个做伙计的人,就算在恒记是头脑,进出数目,充其量万把银子,至矣尽矣。所以,”胡 雪岩指着单子说:“这几笔大数目,都有毛病,尤其是这一笔,收五万、付五万,收的哪一个的,付的哪一个的?如果说是恒记的生意,头寸一时兜不转,他有款子,先代垫五万,这倒也说得过去。现在明明是转一个手,我可以断定收的五万是从恒记来的。如果恒记要付偿款,直接支付好了,为啥在要福记的户头里打个转?”

他这样一说,古应春也觉得大有疑问,“那么,”他问,“小爷叔,你就当面拆穿他,让他不能不买你的帐?”

要当面拆穿,我早就动手了,为的是要顾他的面子。我自有道理,明天上午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

第二天上午,胡 雪岩到恒记说要看看帐,朱福年自然无话可说,硬着头皮,亲自开锁,从柜子里捧出一大叠总帐来。

“总帐不必看,我看看流水。你的帐不会错的,我随便挑几天看看好了。”

接着,胡 雪岩便说,“请你拿咸丰三年七月、十月、十一月的流水帐给我。”

听这样交代,朱福年大放其心,以为他真的不过随便抽查,便依言将这三个月的流水帐找了出来,捧到他的面前。

胡 雪岩翻到七月初八那一天细看,果然,有一笔五万两银子的现款,送于同兴。

“福年兄。”他说,“请你拿‘恒记’户头的存折我看看。”

朱福年的一颗心,陡地提了起来:“是不是现在在用的那一个?”

这句话便是个老大的漏洞。按常理而论,应该就是目前在用的那一个,何消问得?问到这话,便表示他是“哑子吃馄饨,肚里有数”,胡 雪岩问的不是这一个。

这见得朱福年不是什么老奸巨滑,只因为庞二到底是大少爷,只要对了他的脾气,什么都好说话。意会到此,胡 雪岩越发打定了将朱福年收为己用的主意,因而在表面上越对他尊重,和颜悦色地说:“不晓得找起来方便不方便?我想拿这两年的存折,大略看一遍。”

越是这样,越使朱福年有莫测高深之感,喏喏连声地说:“方便,方便。”

一把存折送了过来,胡 雪岩慢条斯理地随意浏览,一面说着闲话,根不不象查帐的样子。朱福年却没有他那份闲豫情致,惴惴然坐在帐桌对面,表面是准备接受询问,其实一双眼只瞪在存折上。

“朱先生!”小徒弟走来通报,“船老大有事来接头。”

这“船老大”就是承揽装丝运杭州的船家。朱福年不能不去接头。趁这空档,胡 雪岩在存折上翻到咸丰三年七月初八那一天。那里有同兴收银五万两的记载。

胆子倒真大!胡 雪岩心里在想,莫非硬吞五万银子?这盘帐倒要细看了。他是这一行的好手,如今虽因不大管帐打算盘,但要算起帐来,还是眼明手快,帐薄与存折一对,再看一看总帐,便弄清楚了,朱福年硬吞五万银子还不敢,只是挪用了公款,以后在半个月中,分四次归还了。

然而这已是做伙计的大忌。胡 雪岩认为不必细看,将翻开的帐簿、存折都收好,静等朱福年来答话。

“船老大来问,货都装齐了,问啥时候开船?”朱福年说,“我告诉他,跟胡 先生的货色搭帮走,比较有照应。不晓得胡 先生的丝船,啥时候开?”

很显然地,就这样一查帐,还未有何结果,就已让他感到威胁,不能不来周旋示好。胡 雪岩便将计就计地说:“我们那票货色,是我的朋友古应春在料理。如果福年兄有空,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当面谈一谈这件事。你看好不好。”

“好,好!”朱福年急忙答应,“我做个小东,请胡 先生吃徽馆。”

“哪个做东都一样。请你拿帐薄、存折收一收,我们就走吧。”

看样子太平无事了,朱福年顿觉步履轻快,浑身是劲,收拾一切,陪着胡 雪岩出了恒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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