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夸饰问题
刘勰所论种种修辞技巧,如“章句”、“练字”等,虽可通用于一般的文章写作,但对文学创作也是适用的。从“比兴”、“夸饰”、“声律”、“丽辞”等具有文学特征的问题来看,虽然这些也可用于一般文章,但刘勰在具体论述中,主要还是按文学创作的要求来对待的。如《夸饰》中说:“夸饰在用,文岂循检?”运用夸张手法,刘勰认为就不能遵循一般的法度。又说:“自天地以降,豫入声貌,文辞所被,夸饰恒存。”有史以来,凡用文辞来形容声音状貌,都有夸饰。这样讲,显然是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要求的。特别是他认为夸张的艺术效果可以做到:“发蕴而飞滞,披瞽而骇聋。”能够使盲人睁开眼睛,聋子受到震惊。这种用夸张的方法来论夸张的意见,更能说明刘勰是把夸饰当做一种文学艺术的手段来论述,来要求的。
夸张手法的必要,主要是从更有力地表达内容出发的。刘勰认为:“神道难摹,精言不能追其极;形器易写,壮辞可得喻其真。”“壮辞”指有力的文辞,也就是夸张的描写。具体事物虽然相对地容易描写,但用夸张手法就能更准确、更真实地表现它。这两句是互文足义:某些微妙的道理,是用精确的语言也不能表达的,但“壮辞可得喻其真”;虽然“形器易写”,却“精言不能追其极”。用夸张的方法,就可“喻其真”、“追其极”了。刘勰举《诗经》、《尚书》中一些夸张的具体用例说明:“虽《诗》、《书》雅言,风格训世,事必宜广,文宜过焉。”(这里的“风格”二字,和《议对》篇的“亦各有美,风格存焉”,都指风教、法则)即使儒家经典,为了起到更大的教育作用,也要运用夸张手法。这也说明,夸张的运用,主要是表达内容的需要。因此,夸张的运用必须得当:
然饰穷其要,则心声锋起;夸过其理,则名实两乖。若能酌《诗》、《书》之旷旨,剪扬、马之甚泰,使夸而有节,饰而不诬,亦可谓之懿也。
夸张运用得当,就能有力地表达思想;夸张过分,就会使文辞和实际脱节。所以,刘勰认为理想的做法,是参考学习《诗经》、《尚书》的深广用意,避免扬雄、司马相如的过分夸张;使夸张能更好地表达内容,而不损害内容。能如此,刘勰就鼓励作者以倒海倾山的勇气,去探珠取宝:“倒海探珠,倾崑取琰!”
这些意见,都基本上是可取的;刘勰反对司马相如、扬雄等人辞赋中“诡滥愈甚”的夸张,也是正确的。不过,刘勰对汉赋在“气貌山海,体势宫殿”方面的夸饰尚予以肯定,却反对有关海若、宓妃等神话方面的夸张描写,这就是他拘守儒家思想,而不理解古代神话的文学意义的局限。
4.练字问题
怎样用字,是文学创作最基本的问题。《章句》篇已讲到用字的重要:
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
篇章是由字句组成的,字的基础打不好,整个篇章也不可能写好。所以,刘勰对用字问题,也特立专篇论述。用字的目的是表达思想。刘勰对这点是比较明确的,所以说:“心既托声于言,言亦寄形于字。”因此,他一方面主张“依义弃奇”,一方面强调作者用字,“不可不察”读者是否能懂:“今一字诡异,则群句震惊,三人弗识,则将成字妖矣。后世所同晓者,虽难斯易;时所共废,虽易斯难。”难与易并不是绝对的,关键在于当时的多数读者是否“同晓”。这主要是从作品的效果提出的,古字僻字用的太多,必然要影响到作品的效果。
刘勰对用字提出四条具体主张:第一,“避诡异”,就是避免用怪异的字,如曹摅在诗中用“讻呶”二字,刘勰就认为“大疵美篇”。第二,“省联边”,就是不要大量堆砌偏旁相同的字。这是汉赋中常见的毛病:写山,就把山字旁的字罗列上去;写水,就把水字旁的字排成长串。刘勰嘲讽这样用字,就成编辑《字林》了。第三,“权重出”,即要慎重考虑重复出现的字,特别是在一首字数不多的诗中,重复的字太多是不好的;但如果“两字俱要”,非用不可,刘勰主张宁犯勿忌。第四,“调单复”,指字形的繁简要作适当调配。前三条还略有可取,后一条则无论古今,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七)《总术》——创作论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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