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译注

作者:刘勰

  按《序志》的说法,从《时序》到《程器》的五篇属批评论。不过,其中《时序》、《物色》两篇,兼有创作论和批评论两方面的内容。《时序》从历代政治面貌、社会风气等方面来评论作家作品及其发展情况;《物色》从自然景物、四序变迁方面来评论《诗经》、《楚辞》、汉赋及“近代以来”的创作情况。两篇比较起来,《时序》侧重于文学批评,《物色》侧重于文学创作。其基本论点,已在前面介绍刘勰的思想中讲到了。有人怀疑《物色》篇的位置不应在《时序》之后,而应移在《总术》之前,属创作论。但这只是一种怀疑,还没有找到任何史料根据。在没有可靠证据之前,仍以尊重原著为是。从现在的《文心雕龙》体系来看,在《时序》之后紧接《物色》是未尝不可的。《原道》中即分论“天文”和“人文”两个方面,《时序》、《物色》两篇,正是分论社会现象和自然现象两个方面,可见《物色》在《时序》之后,正符合刘勰的原意。

  《才略》和《程器》是作家论。《才略》从创作才能方面评论作家,《程器》从品德修养方面评论作家。《文心雕龙》对作家作品的评论,是既集中,又分散。如作家才华和品德,是各以专篇评论一个问题,就才、德来说,是集中的;就作家来说,又是分散的。对作品的评论,则是分散在各种文体的论述中。对某一种文体来说,如诗歌创作,又是将历代诗作集中到《明诗》一篇来评论。

  刘勰的作家论虽然是分散的,但把各个方面的论述综合起来,是可以了解到各个作家的全面情况的。以陆机为例来看:从《才略》中,知道他“才欲窥深,辞务索广,故思能入巧,而不制繁”的创作才力;从《程器》中,知道他在品德上有“倾仄于贾、郭”的污点。“贾”是贾谧,“郭”是郭彰,都是贾后的亲信。这和史载陆机“好游权门,与贾谧亲善,以进趣获讥”135,基本一致。再看刘勰对陆机的作品的评论。评其诗:“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明诗》)评其乐府:“有佳篇。”(《乐府》)评其赋:“底绩于流制。”(《诠赋》)指他的《文赋》有其不同于一般辞赋的成就。论其颂:“陆机积篇,惟《功臣》最显;其褒贬杂居,固末代之讹体也。”(《颂赞》)《功臣》指其《汉高祖功臣颂》,刘勰认为此篇在陆机的作品中虽比较突出,但也是“末代之讹体”了。论其吊辞:“陆机之《吊魏武》,序巧而文繁。”(《哀吊》)评其《连珠》:“唯士衡运思,理新文敏,而裁章置句,广于旧篇。”(《杂文》)这和刘勰对陆机创作才能的总评论都是一致的。又如评其移文:“陆机之《移百官》,言约而事显,武移之要者也。”(《檄移》)评其论文:“陆机《辨亡》,效《过秦》而不及,然亦其美矣。”(《论说》)评其笺表:“情周而巧,笺之为善者也。”(《书记》)《文赋》是陆机的一篇重要作品,在文学批评史上有较大的影响,刘勰除在《诠赋》中作一般文学作品论及其成就外,还在《论说》、《声律》、《总术》、《序志》等篇,从不同角度评论了《文赋》。此外,《体性》还论及陆机作品的艺术风格:“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辞隐。”《熔裁》中还论及“士衡才优,而缀辞尤繁”,《声律》、《事类》等篇还论述了陆机在声律、用典上的一些问题。

  从陆机一例,我们可看到刘勰作家论的大致情况。它虽然比较分散,但把各种有关评论总起来看,却是相当全面的。从以上所举,可见陆机各体作品的得失,他的艺术风格、构思特点和才华品德等,刘勰都有一定的评论;其中不仅有肯定、有批判,而且能放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从他的作品在各种文体的发展过程中所占的历史地位来给以评价。这种分散论述的方式,缺点也是很明显的:主要是不能具体联系作者的生活和思想来分析其作品,也很难表示一个作家的主要成就何在。

  刘勰有关文学批评的理论,主要集中在《知音》篇。

  “知音”的意思,本指懂得音乐。《吕氏春秋·本味》中说,伯牙弹琴的时候,当他想到巍巍的泰山,钟子期就从他的琴声中听出伯牙“志在泰山”;当伯牙想到滔滔的流水,钟子期就从琴声中听出伯牙“志在流水”。后人就称钟子期为“知音”。《知音》的篇名就是借此来比喻文学批评者的善于辨别文学作品;同时也表示,真要如“知音”者那样做好文学评论是不很容易的,所以本篇第一句就是:“知音其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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