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杂语性使平常难以兼容的因素合到一起,消弭一切界限,使各种文本相互渗透,各种语言众声喧哗,平等对话,使小说文本永远具有开放性。
四 小说性
巴赫金认为,小说不仅是一种文体,而且是一种特殊种类的力量,他称之为“小说性”。小说性具有巨大的颠覆力量,能瓦解和动摇官方的、形而上学的一元权威和话语霸权。因为小说从本质上来说是反规范的。按照巴赫金的说法,《项狄传》是一部极具“小说性”的小说。
《项狄传》问世之初,虽给作者带来了荣誉和喝彩,被认为是特大的文学奇迹之一,但在不友好的评论家那里,《项狄传》只不过是低级下流与多愁善感的混合液,安放在古怪而又有悖常理的艺术形式里。沃浦尔(Horace Walpole)认为它平淡乏味,戈尔德斯密斯(Oliver,Goldsmith)认为它粗俗、唐突、空洞。理查森认为它跑题、不连贯、不得体。大文学家兼词曲家约翰逊博士特别强调“没有什么怪胎会长期存活,《项狄传》没有生命力。”[9]萨克雷指责斯特恩是一个懦弱、虚伪的约瑟夫·瑟菲斯(谢立丹的喜剧《造谣学校》里的伪君子),一个“不中用的老流氓——自负——险恶——诙谐——虚伪。” 斯特恩虽然是个风流才子,然而他之所以赢得了不友好的评价甚至于恶意的攻击,是因为他的小说《项狄传》具有“小说性”,在于他那对传统小说具有颠覆性的挑战。
众所周知,英国小说的起步较晚,它的历史比史诗、诗歌、戏剧要短得多,到18世纪才初步成型。没想到《克拉丽萨》和《汤姆·琼斯》问世才十来年,这种尚处于幼稚状态的新文学样式让斯特恩来了一个地毯式的讽刺模拟,给掀了个地朝天。作为第一部长篇小说写作技巧的实验,《项狄传》展示了以下独到之处:
(一)新颖的版面设计
书中不时出现黑页(第1卷)、白页(第9卷36章)和各种图解,大量的星号,无数的破折号,任意的标点符号和半截的断句,整段整页的希腊文、拉丁文,不合常规的斜体字和黑体字,有的段落全是大写字母,有的段落全是小写字母。
(二)琐碎
在《项狄传》里,我们绝难发现习以为常的戏剧情节,讲述者固执地抵制了条理化的事件组成线索分明的情节,有的只是主人公枝枝节节、妨碍小说向前发展的一页又一页矛盾而又含糊的胡话。斯特恩把斯威夫特的“琐事万岁”变成了自己的写作口号。
(三)精心策划的题外话
第三卷写到特里斯舛的鼻子受伤,叙述由鼻子而一发不可收拾。从项狄家祖父祖母的婚事开始,到瓦尔特从“精神象征和讽喻含义”的层次探讨伊拉斯谟谈鼻子的拉丁文句(第三卷37章),第四卷引入一长段关于陌生人鼻子的寓言故事。再如关于脱屁叔叔和苍蝇的题外话等,也是如此。他的手法是在人物的联合观念中加入自己的话语。斯特恩似乎对题外话情有独钟。第一卷的22章可以说是题外话的专论。“题外话就是阳光——它们是阅读的生命,灵魂。”
(四)古怪的时间顺序
18世纪的英国小说在笛福、理查森、菲尔丁的笔下按时间顺序展开叙事,经渭分明。这一传统在《项狄传》里给颠了个个儿。作者前言在第三卷20章,献辞于第一卷第八章才出现,小说结尾讲的是项狄家庭一伙人的闲谈,与标题毫无关联。收束全书的是约里克牧师一段半开玩笑的话,但该牧师早在第一卷第七章就已经死去。该书题名为《特里斯舛·项狄先生的生平与见解》,但对项狄的描述既无生平亦无见解,直到第四卷他才出生,此时全书已近一半。小说大部分讲述的是别人——他父亲、叔叔、特灵等人的言行和姿态。斯特恩不是从出生开始,而是根据人的意识组合原则来结构小说的。显然,这是对人们已经习惯的过于条理化的18世纪英国小说的抵制,昭示了斯特恩对理性的挑战,对西方传统思维方式的颠覆。
理性曾是人类的一束启蒙之光,在战胜蒙昧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但理性并非万能,它扼杀创造潜力,窒息蓬勃的生机和自由。因此,斯特恩受到传统捍卫者的中伤也就在所难免了。
综上所述,《项狄传》从四个方面展示了卓越的叙事实验,颠覆了亚里斯多德、布瓦洛等人奠定的强调规范和等级、条理和秩序的诗学体系,摒弃了条理化结构故事的方法,代之以一种全新的开放的自由的写作风格,把小说从严肃的政治的、道德的、社会的说教模式中解脱出来,注入了轻松、幽默的笔调,从而革新了文学趣味,在文本领域制造了一场文学革命。斯特恩是地地道道的“文本领域里的罗宾汉”。文学评论家巴巴拉·哈代指出,“称职的作家在其选定的体裁范围内工作,而伟大的作家改造文学体裁。”[9]用这句话来指称斯特恩是恰如其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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