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如果重新产生了信仰,能像抹大拉①一样趴在耶稣的脚下痛哭一场,那该有多好!”
①《圣经》中被耶稣感化改邪归正的**。
许久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头脑里发出一声轰鸣,她一向认为这十分神奇;她还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间升起一股柔情,一直升到喉部,将咽喉卡住了……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不再多想,走进了黑暗的忏悔室。就在这里,讲经师跟她谈过不知多少次天堂和心灵之爱。
是谁将她引到那里的?她不知道。她本想随便找个神父进行忏悔,但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离那位“心灵的兄长”的忏悔室几步远的地方。由于她的过错,他受到过人们的诽谤,也受到过她本人的诬蔑。当时,她被**迷住了心窍,被种种诡辩弄昏了头脑,再加上自己的愚昧,竟认为他这个教士的感情是粗暴的,误以为它和阿尔瓦罗这个卑鄙的家伙的感情一样是一种**。
和他重新修好,难道这是梦想?究竟是谁让她来到这忏悔室的?是上帝的声音,还是她本人一时的冲动?安娜这时觉得自己清清楚楚地见到了上帝。她一片诚心地向上帝祈求,希望刚才确实是上帝的声音,希望讲经师就像她过去长时期认为的那样,是他“心灵的兄长”,而不是无耻的梅西亚说的“好色之徒”。
安娜就像当年十分虔诚时那样满怀热情地祈祷着。她相信自己可以走出那个比真正的地狱更可怕的精神地狱,重新皈依圣教,得到上帝和生活中的爱。她认为,只要自己抓住那个神圣木箱①外的一块木板就能得救。这神圣的木箱知道她无数梦想和痛苦。
①这里指忏悔室。
从正殿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与小祭坛里若明若暗、神秘莫测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照在祭坛上耶稣的脸上。他的脸总是那么悲哀,那样苍白,那样没有生气。耶稣像的生命力都集中在那双反映了永恒不变的思想的玻璃眼珠中。忏悔室里已有四五个身穿黑衣的人,其中有个女教徒在低声地说着什么,夏天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苍蝇发出嗡嗡声。
讲经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尽管庭长夫人戴着面纱,但她一进忏悔室,讲经师便立即认出了她。刚才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忏悔,眼睛一直盯着忏悔室门口的栅栏。突然,那个他熟悉的、喜爱的身影像梦幻一般出现了。那身材、体态。在祭坛前下跪的姿势,以及只有他记得、认得出的其他特征都明确地告诉他:
“这是安娜。”
正在进行忏悔的女教徒继续说着自己的罪孽。讲经师没有听她说话,他在听自己的心声。
那女教徒讲完后,讲经师回到了现实中。他机械地对她进行祝福,宽恕了她的罪孽,然后,以手示意,让另一个女教徒占据窗口的那个空位子。
安娜决定朝那窗口走去。走到百叶窗边,她*起面纱,对着窗口,请求上帝和“心灵的兄长”宽恕。如果得不到宽恕,就请求对自己毫不留情地进行惩罚,并请求重新获得已失去了的,或者说已麻木了的,或破碎了的(她自己也说不清)信仰。总之,尽管她怕进地狱,但还是希望重获信仰。
她真想在那儿痛哭一场。她曾经在那里哭过多少次。有时因心情苦闷,有时泪水伴随着欢乐的微笑。她希望重新见到当年的讲经师,那时她将他看做上帝的使者,她渴求得到信仰,得到上帝的爱……然后,对自己进行惩罚……忏悔室内像挤压骨骼似地发出**的声音。
讲经师又对一个女教徒表示了宽恕。然后,又用手招呼另一个……忏悔室里变得空荡荡的,已有四五个被宽恕的女教徒无声无息地走了。最后,只剩下跪在祭坛前的庭长夫人和忏悔室里的讲经师。
天已不早了,夜幕即将拉开,大教堂内空荡荡的,已没有什么人了。
安娜决定过去忏悔。她屏息等着讲经师对她招手,让她过去。
然而,忏悔室内静悄悄的,讲经师既不对她招手,也不叫她过去,连木板的*声也听不到。
木刻的耶稣像毫无血色的嘴半开半闭着,玻璃眼珠一动不动,仿佛受到了惊吓,也像在等待着一场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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