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这回的保案中,张謇不过是以县丞保用为七品的知县;自己是同知,所谓“五品黄堂”,凭什么要向支应所具印结?
当时大发了一顿牢騷,但不具印结,领不到银子,只好忍气吞声照办。可是张謇虽然听说他背后大骂“何物支应所”,觉得小人得志的那副脸嘴,令人齿冷;但还是很帮他的忙。
“慰亭,”他问,“你这银子是要在京里用?”“是的。”
“那么你要寄给谁呢?”
“我的一个总角之交 。”袁世凯答说:“姓徐,大概已经是新科举人了。”
张謇懂他的意思,他这姓徐的朋友应北闱乡试,如今已经发榜,可能榜上有名,不过远在异国,未得京师消息,所以用了“大概”二字。
“好!”张謇说道:“我当然不能发你现银,用银票呢,又怕寄递中途失落了,也很麻烦。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喔,请张先生说。”
又是“张先生”!听惯了他口口声声叫“老师”,现在第二回听见这个称呼,实在有些刺耳。不过张謇还是很耐心地说:“本军的饷银,都是由天津‘北洋公所’发的;我现在给你一张领据,你寄给你的朋友,由他直接到北洋公所去领,岂不方便。”
“好,好!费心张先生了。”
“你贵友的大名是哪两个字?”张謇又说:“领据上指明由某人去领,比较保险。”
袁世凯觉得这话也不错,点点头说:“叫徐世昌。五世其昌的世昌。”
“哪里人?”
“这也要写在领据上?”
“不是这意思。我要写明他的身份,赴北闱当然不是监生,就是生员,生员就要写明哪一县的生员,所以我问他是哪里人。
“他是生员。”袁世凯说:“他原来浙江 宁波人,乾隆年间迁居天津,他高祖是河南南陽知县,殁在任上,葬在河南汲县,他家以后就一直寄居在那里,所以他又算浙江 人,也算直隶人,或者河南人。”
“这样说,他还是天津的生员,如果是汲县进的学,就得在河南乡试。”
张謇开了领据,指明由“原天津生员徐世昌“具领”。等这张邻据寄寄到徐世昌手里,他已经是新科举人了。徐世昌是与他的胞弟徐世光一起下科场的。三场考毕,在等候发榜的那一个月之中,功名心热,得失这念梗在胸中,有些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常常往来的一个好朋友,便劝他去求一支签。
他这个朋友叫柯绍半,字凤笙,山东胶州人。告诉徐世昌说:“琉璃厂的吕祖祠,那里的签,最灵验不过,有求必应;有应必中。你何妨去求一求看。”
徐世昌欣然乐从,到了琉璃厂吕祖祠,看香火比它西面的火神庙还盛,信心便又添了几分。当下虏诚祷祝,抽了一支签出来,上面写的一首诗是:“八九玄功已有基,频添火候莫差池,待看十二重楼透,便是丹成鹤到时。”“这好象工夫还不到。”徐世昌说:“今科恐怕无望。”“不然。”柯绍半说:“照我看,这是指春闱而言,第二句‘频添火候莫差池’,是说你秋闱得意以后,要加紧用功,多写写‘大卷子’,明年会试中式,殿试得鼎甲,那岂非‘十二重楼诱’出?”
徐世昌听这一解,大为高兴。再看诗后的“断曰”:“光前裕后,昌大其门庭”,益发满心欢悦了。
到得登榜那天,由半夜等到天亮,由天亮等到日中,捷报来了,不过徐世昌却格外难堪,原来他的胞弟徐世光中了第九十五名举人。
当下开发了喜封,在会馆中乱过一阵,等静下来不由得凄然下泪。
“大哥,我看你的闱墨比我强。”徐世光安慰他说:“一定是五经魁,报来还早呢!”
原来乡试发榜,弥封卷子拆一名,写一名,从前一天半夜,一直要写到第二天晚上。向例写榜从第六名开始,前五名称为,“五经魁”,留到最后揭晓,那时已是第二天晚上,到拆五经魁的卷子时,闱中仆役杂工,人手一支红蜡烛,光耀如白昼,称为“闹榜”。其时黄昏未到,所以徐世光说是“报来还早呢”。
“报!”外面又热闹了,徐世昌侧耳静听,报的是:“贵府徐大少爷郎世昌,高中壬午科顺天乡试第一百四十五名举人。”
这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泥金报条上所写的,还怕会眼花看错,报子“连三元”来讨赏,赏了二十两还不肯,说是:“大少爷、二少爷,双喜临门,起码得赏个一百两银子。”这总不是假的吧!
争多论少,终于以四十两银子打发了“连三元”。不过这是“头报”,接下来还有“二报”、“三报”,少不得还要破费几两银子。这一夜 会馆中很热闹,徐氏兄弟棠棣联辉,他们所住的那个院子,更是贺客接踵不断,直到午夜过后,才得清静下来,虽然人已经非常困倦了,但徐世昌的精神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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