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大家的兴致都提了起来,古应春亲自到弄堂口去雇好马车,怡情老二则派人去找阿巧姐来,就在她那里梳妆换衣服,都是素雅的淡妆,但天然丰韵,已是出人头地,胡 雪岩颇为得意。
马车一共是两部,古应春自己的那部亨斯美,载了胡 雪岩和阿巧姐,出了弄堂,向南疾驰,经斜桥、高昌庙,一条官道,相当宽广。这个天气,都愿郊游,一路轿马纷纷,极其热闹,但象这两部马车,敞着篷,俪影双双,招摇而过的,却不多见,因此轮声鞭影中,不断有人指指点点。阿巧姐视而不见,只是稳稳地坐着,不轻言笑,怎么也看不出风尘气息。
等望见了龙华寺的塔影,同时也望见了一道长桥。这道桥也是上海的一胜,称为百步桥,长二十四丈,阔二丈有余,马蹄得得,轮声辘辘,过了百步桥不远,便是龙华寺。
这座古刹,以一座七级浮屠著名,是上海唯一的古塔。马车就在塔前停下,怡情老二和阿巧姐先忙着请香烛烧香。胡 雪岩想起在湖州与芙蓉初见,也是在佛像之前,当时还求了一张签,“江 上采芙蓉”成为姻缘前定的佳签,此时也不妨如法炮制一番。
不过,自己不必再求,“阿巧姐,”他说,“你无妨求张签看。”
“问啥呢?”阿巧姐想了想说,“好,我来求它一张。”
于是烧了香求签,签条拿到她手里,不肯给胡 雪岩看,她不识多少字,只知道这张签,是“下下”,当然不是好签,怕扫了胡 雪岩的兴,所以不愿公开。
怡情老二也求了一张,倒是“上上”,说得妻财子禄,无一不好,如果是妇人求得这张签,主得贵子,古应春便向尤五道贺,而实际上是拿怡情老二开玩笑。
就这样说笑着,闲步桃林,随意浏览,五个人分做两起,古应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引着尤五和怡情老二,越走越远,留下胡 雪岩和阿巧姐在后面,正好谈话。
“累了吧!”胡 雪岩看她双足纤纤,不免怜惜,便指着一处茶座说:“喝碗茶再走!”
白布棚子下的茶座,几乎都是官客,有一两桌有女眷,也是坐在僻隐之处,而且背朝着外,不肯以面目示人。阿巧姐却无此顾忌,拣了张干净桌子坐下来,正在通道旁边,人来人往,无不注以一瞥,也有已走过去了,又借故回头,好再看一眼的。而阿巧姐是视如不见,等茶博士拿了茶来要斟时,她赶紫摇手阻止:“谢谢你,我们自己来。”
茶博士住了手,阿巧姐才用茶涮了茶碗,抽出一条来路货的雪白麻纱手绢,将杯口里外擦净,然后斟得八分满,双手捧到胡 雪岩面前,到她自己喝时,也是这样一丝不苟,极讲究洁净。
“我在想,人生在世,实在奇妙难测。我敢说,没有一个人,今天能晓得明天的事。”
胡 雪岩对景生情,发了这么一段感慨,阿巧姐目然莫名其妙,一双俏伶伶的眼睛看着他不断眨动,示意他说下去。
“譬如昨天,我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会在龙华看桃花,更想不到会跟你在一起。”
“我算啥!”阿巧姐说,“名字生得不好,说破了不值钱,不会有啥‘巧’事落到我头上。
这段话令人有突兀之感,胡 雪岩细辨了辨,觉得意味深长,可能也是在试探,便先不追究,只问:“你是七月初七生的?”
“不然怎么叫这个名字?”
“好!你的生日好记得很。今年我替你做生日。”
“啊唷唷!”阿巧姐有些受宠 若惊,“真正不敢当,折煞我了。”
“日子过来快得很,桃花开过开荷花,七月初七转眼就到。”胡 雪岩问:“那时候我接你到杭州去逛西湖、看荷花,好不好?”
“怎么不好!”阿巧姐双眼凝望着茶碗,口中不断在吹着茶水,茶已经不烫,可以上得口了,何需再吹?可见碍她是在想心事。
当然,胡 雪岩自己也知道,这话可以解释为一种暗示,有把她娶回杭州的意思,阿巧姐所想的必也是这一点。自己是无心的一句话,如果她真有此误会,未免言之过早,转念到此,微生悔意,同时也更留心她的脸色和言语了。
“胡 老爷这一趟有多少日子耽搁?”她问。
“说不定,少则半个月,多则二十天,一定得回杭州。”
“我晓得了。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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