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们东家叫我来的,他说漕帮的老前辈一定要尊敬。他自己因为穿了一身公服不便来,特地要我来奉请老辈,借花献佛,有桌知府送的席,专请老前辈。”
“喔!”魏老头很注意地问:“叫我吃酒?”
“是!敝东家现在到华亭县应酬去了。回来还要请老前辈到他船上去玩玩。”
“谢谢,可惜我行动不便。”
“那就这样。”胡 雪岩说,“我叫他们把这一桌席送过来。”
“那更不敢当了。”魏老头说,“王大老爷有这番意思就够了。胡 老哥,你倒说说看,到底有何见教,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帮忙。”
“自然,到了这里,有难处不请你老人家帮忙,请哪个,不过,说实在的,敝东家诚心诚意叫我来向老前辈讨教,你老人家没有办不到的事,不过在我们这面总要自己识相,所以我倒有点不大好开口。”
胡 雪岩是故意这样以退为进。等他刚提到“海运”,魏老头独眼大张,炯炯逼人地看着他,而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就想过了,凭人情来推断、漕运一走海道,运河上漕帮的生存便大受影响,万众生计所关,一定会在明里暗里,拼命力争。现在看到魏老头的敌视态度,证实了他的判断不错。
既然不错,事情就好办了。他依旧从从容容把来意说完。魏老头的态度又变了,眼光虽柔和了些,脸上却已没有初见面时,那种表示欢迎的神情,“胡 老哥,你晓不晓得,”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漕帮要没饭吃了?”
“我晓得。”
“既然晓得,一定会体谅我的苦衷。”魏老头点点头,“通裕的事,我还不大情楚,不过做生意归生意,你胡 老哥这方面有钱买米,如果通裕不肯卖,这道理讲到天下都讲不过去,我一定出来说公道话。倘或是垫一垫货色,做生意的人,将本求利,要敲一敲算盘,此刻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拒绝之词,亦早在胡 雪岩的估计之中,“老前辈!”他抗声答道,“你肯不肯听我多说几句?”
“啊呀,胡 老哥你这叫什么话?承你的情来看我,我起码要留你三天,好好叙一叙,交 你这个朋友。你有指教,我求之不得,怎问我肯不肯听你多说几句?莫非嫌我骄狂?”
“那是我失言了。”胡 雪岩笑道,“敝东家这件事,说起来跟漕帮关系重大。打开天窗说亮话,漕米海运误期,当官的自然有处分,不过对漕帮更加不利。”
接下来他为魏老头剖析利害,倘或误期,不是误在海运,而是误在沿运河到海口这段路上,追究责任,浙江 的漕帮说不定会有赔累,漕帮的“海底”称为“通漕”,通同一体,休戚相关,松江 的漕帮何忍坐视?先以帮里的义气相责,魏老头就象被击中了要害似地,顿时气馁了。
“再说海运,现在不过试办,将来究竟全改海运,还是维持旧规,再不然海运、河运并行,都还不晓得。老实说一句,现在漕帮不好帮反对河运、主张海运的人的忙。”
“这话怎么说?”魏老头极注意地问。
“老前辈要晓得,现在想帮漕帮说话的人很多,敝东家就是一个。但是忙要帮得上,倘或漕帮自己不争气,那些要改海运的人,越发嘴说得响了,你们看是不是,短短一截路都是困难重重!河帮实在不行了!现在反过来看,河运照样如期运到,毫不误限,出海以后,说不定一阵狂风、吹翻了两条沙船,那时候帮漕帮的人,说话就神气了!”
魏老头听他说完,没有答复,只向他左右侍奉的人说:“你们把老五替我去叫来!”
这就表示事情大有转机了,胡 雪岩在这些地方最能把握分寸,知道话不必再多说,只需哄得魏老头高兴就是,因此谈过正题,反入寒暄。魏老头自言,一生到过杭州的次数,已经记不清楚,杭州是运河的起点,城外拱宸桥,跟漕帮有特殊渊源,魏老头常去杭州是无足为奇的。谈起许多杭州掌故,胡 雪岩竟螳然不知所答,反殷殷向他请教,两个人谈得投机。
谈兴正浓时,尤老五来了,约莫四十岁左右,生得矮小而沉静,在懂世故的人眼里,一望而知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当时由魏老头亲自为他引见胡 雪岩和张胖子。尤老五因为胡 、张二人算是他“老头子”的朋友,所以非常客气,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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