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梦。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梦，一种化学的发疯形式。”
《冬天的梦》里的男主人公德克斯特对人生充满了美好的憧憬，而他对裘迪的一往情深的爱恋则是他的梦的集中表现。这个梦一旦破灭，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幻灭的痛苦和悲哀了。
像德克斯特一样，盖茨比从年轻时起就是个梦想家：
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各种离奇怪诞的幻想纷至沓来。一个绚丽得无法形容的宇宙展现在他脑海里，……每夜他都给他那些幻想的图案添枝加叶……
像德克斯特一样，盖茨比也把一个世俗佳人奉为一切美好的梦想的化身。可悲的却是：
黛西远不如他的梦想——并不是由于她本人的过错，而是由于他的幻梦有巨大的活力。他的幻梦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他以一种创造性的热情投入了这个幻梦，不断地添枝加叶，用飘来的每一根绚丽的羽毛加以缀饰。
到头来，他却“为了抱着一个梦太久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是无论如何决不可能“重温旧梦”的，因为那个传奇般的“美国梦”，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爵士时代”的热狂中，已经化为烟尘了。
菲茨杰拉德的风格凝炼而富有浓郁的抒情气息。他从来不凭借细节的铺陈和堆砌，而善于抒发每一个特定细节内在的感情和诗意。这在现代美国小说家中是自成一格的。盖茨比的旧欢黛西从一出场就以她那妩媚动人的声音使尼克陶醉，使读者“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到头来，正是这个迷人的声音暴露了她丑恶的灵魂：
“她的声音充满了金钱，”他忽然说。
正是这样。我以前从来没有领悟过。它是充满了金钱——这正是她声音里抑扬起伏的无穷无尽的魅力的源泉，金钱丁当的声音，铙钹齐鸣的歌声……高高的在一座白色的宫殿里，国王的女儿，黄金女郎……
现代小说里描写初恋的情人接吻的场面几乎俯拾皆是，可是这样一种极为普通的情节，在盖茨比追叙往事时，一经作者的彩笔点化，就升华为人间和天上的音乐合奏的哀歌了。
4
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是美国小说的黄金时代，这二十年间群星灿烂，各放异彩。一九二五年四月，《了不起的盖茨比》在纽约出版，著名诗人兼文学评论家T·S·艾略特立刻称之为“美国小说自从亨利·詹姆斯以来迈出的第一步”。海明威在回忆菲茨杰拉德时写道，“既然他能够写出一本像《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样好的书，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写出更好的书。”如果我们记住在那个期间德莱塞已经出版了一部又一部长篇巨著，并且在同一年又发表了他的代表作《美国的悲剧》，如果我们知道艾略特和海明威是多么苛刻的批评家，那么我们就不难领会这些评价的份量和全部意义了。
《人间天堂》问世以后的十几年中，菲茨杰拉德红极一时。他的长篇小说受到好评，他的短篇小说在最时髦的杂志上发表。三十年代后期，他的声名一落千丈，他去世之前他的书已无人问津了。直到他死了十多年以后，他的作品在美国和西欧才重新引起人们的重视，同时评论家也对他作出了新的高度评价。马尔科姆·考利把《了不起的盖茨比》列为美国最优秀的十二部小说之一。他的评传的作者、美国学者阿·密兹纳说，“虽然有着许多明显的缺点和错误，但是从某些方面看，他的一生是英雄的一生”。
我们无意评定传奇般的菲茨杰拉德在美国小说史上的地位。这个集子收进了他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和从他的一百六十多篇短篇小说中挑选的六篇，以填补美国文学介绍中的一个空白，交给我国读者鉴赏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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