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这里,他又一脚把污水溅在一个过路人的漆皮靴子上。
“小坏蛋!”那过路人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
“先生要告状吗?”
“告你!”那过路人说。
“办公时间过了,”伽弗洛什说,“我不受理起诉状了。”
可是,在顺着那条街继续往上去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叫化子,待在一扇大门下冷得发抖,她身上的衣服已短到连膝头也露在外面。那女孩已经太大,不能这样了。年龄的增长常和我们开这种玩笑。恰恰是在赤脚露腿有碍观瞻的时候裙子变短了。
“可怜的姑娘!”伽弗洛什说,“连裤衩也没有一条。接住,把这拿去吧。”
他一面说,一面把那条暖暖的围在他颈子上的羊毛围巾解下来,披在那女叫化子的冻紫了的瘦肩头上,这样,围巾又成了披肩。
女孩呆瞪瞪地望着他,一声不响,接受了那条披肩。人穷到了某种程度时往往心志沉迷,受苦而不再**,受惠也不再道谢。
这之后:
“噗……!”伽弗洛什说,他抖得比圣马丁①更凶,圣马丁至少还留下了他那大氅的一半。
①相传圣马丁曾以身上的半件衣服让给一个穷人。
他这一噗……那阵大雨,再接再厉,狂倾猛泄下来了。真是恶天不佑善行。
“岂有此理,”伽弗洛什喊着说,“这是什么意思?它又下起来了!慈悲的天主,要是你再下,我便只好退票了。”
他再往前走。
“没有关系,”他一面说,一面对那蜷缩在披肩下的女叫化子望了一眼,“她这一身羽毛还不坏。”
他望了望头上的乌云,喊道:
“着了!”
那两个孩子照着他的脚步紧跟在后面。
他们走过一处有那种厚铁丝网遮护着的橱窗,一望便知道是一家面包铺,因为面包和金子一样,是放在铁栅栏后面的,伽弗洛什转过身来问道:
“我说,伢子们,我们吃了晚饭没有呀?”
“先生,”大的那个回答说,“我们从今天早上起还没有吃过东西。”
“难道你们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吗?”伽弗洛什一本正经地问。
“请不要乱说,先生,我们有爸爸妈妈,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有时,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伽弗洛什意味深长地说。
“我们已经走了两个钟头,”大的那个继续说,“我们在好些墙角旮旯里找过,想找点东西,可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伽弗洛什说,“狗把所有的东西全吃了。”
沉默了一阵,他接着又说:
“啊!我们丢了我们的作者。我们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不应当这样,孩子们。把老一辈弄丢了,真是傻。可了不得!我们总得找点吃的。”
此外他并不向他们问底细。没有住处,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呢?
两个孩子里大的那个,几乎一下子便完全回到童年时代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里,他大声说道:
“想想真是滑稽。妈妈还说过,到了树枝礼拜日那天,还要带我们去找些祝福过的黄杨枝呢。”
“唔。”伽弗洛什回答说。
“妈妈,”大的那个又说,“是个和密斯姑娘同住的夫人。”
“了不起。”伽弗洛什说。
他没有再说下去,他在他那身破烂衣服的各式各样的角落里****找找已经有好一阵了。
最后他终于仰起了头,他那神气,原只想表示满意,而他实际表现的却是极大的兴奋。
“不用愁了,伢子们。瞧这已经够我们三个人吃一顿晚饭的了。”
同时他从身上的一个衣袋里**出了一个苏来。
那两个孩子还没有来得及表示高兴,他便已推着他们,自己走在他们的背后,把他们一齐推进了面包铺,把手里的那个苏放在柜台上,喊道:
“伙计!五生丁的面包。”
那卖面包的便是店主人,他拿起了一个面包和一把刀。
“切作三块,伙计!”伽弗洛什又说。
他还煞有介事地补上一句:
“我们一共是三个人。”
他看见面包师傅在研究了这三位晚餐客人以后,拿起一个黑面包,他便立即把一个指头深深地塞在自己的鼻孔里,猛吸一口气,仿佛他那大拇指头上捏了一撮弗雷德里克大帝的鼻烟,正对着那面包师傅的脸,粗声大气地冲他说了这么一句:
“Keksekca?”
在我们的读者中,如果有人以为伽弗洛什对面包师傅说的这句话是俄语或波兰语,或是约维斯人和波托古多斯人对着寥寂的江面隔岸相呼的蛮语,我们便应当指出,这不过是他们(我们的读者)每天都在说的一句话,它是quAestBcequecAestquecela?①的一种说法而已。那面包师傅完全听懂了,他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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