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作者:维克多·雨果


  他先将一只黑色沙漏放在耻辱柱的一个角落。沙漏上端的瓶子里装满红沙子,向下端的容器漏下去。随后脱掉身上的两色外衣,只看他右手悬着一根用白色长皮条绞成的细长皮鞭,油光闪亮,尽是疙瘩,末端有着一些金属爪。他用左手漫不经心地卷起右臂衬衫的袖子,一直*到腋下。
  这时,约翰。弗罗洛爬到罗班。普斯潘的肩上,把他那长满金色卷发的脑袋伸出人群之上,高声叫道:"先生们,太太们,快来看呀!这儿马上就要专横地鞭打我哥哥若札副主教大人的敲钟人卡齐莫多,一个东方建筑艺术的怪物,你们看他的脊背是圆盖,双脚是弯曲的柱子!"
  话音刚落,人群哈哈大笑,尤其是孩子们和姑娘们。
  末了,刽子手一跺脚,圆轮立即旋转起来。卡齐莫多被绑得扎扎实实,大大地**了一下。畸形的脸孔顿时惊惶失色,周围的观众笑得更厉害了。
  旋转的轮盘把卡齐莫多的驼峰一送到皮埃拉老爷的面前,皮埃拉老爷抬起右臂,细长的皮条有如一条毒蛇,在空中发出嘶嘶的刺耳声,死命地抽打在那可怜虫的肩上。
  卡齐莫多如猛然惊醒,**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这才逐渐明白过来了。他痛得直往绑索里缩,由于吃惊和苦痛的缘故,脸上肌肉一阵猛烈**,脸孔都变了形。但是他没有**一声,只是将头往后一仰,向左一转,再向左一闪,摇来晃去,恰似一头公牛被牛虻叮着肋部,痛得摇头摆尾。
  紧跟着是第二鞭,第三鞭,一鞭接一鞭,连连不断。轮盘不停旋转,皮鞭雨点般不断落下,卡齐莫多顿时鲜血直冒,驼子黝黑的肩背上淌出一道道血丝,然而细长的皮条在空中挥动时,血滴四溅,飞溅到人群之中。
  卡齐莫多又恢复了原本冷漠的神态,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先是不露声色,在外表上也一八儿看不出什么动静,暗地里却竭力要挣断身上的镣铐。只看他那只独眼发亮,肌肉紧绷,四肢蜷缩,皮带和链条拉得紧紧的。这种挣扎奇妙,有力,然而却又无望。然而司法衙门那些陈旧的镣铐倒是坚固得很,只是轧轧响了一下,也仅此而已。卡齐莫多精疲力竭,一头又栽倒了。脸上的表情顿时由惊愕变成了苦楚和沮丧。他闭起了那只独眼,脑袋一下子垂到**,仿佛断了气似的。
  随后,他不再动弹了。不管他身上血流不止也罢,鞭挞一鞭狠过一鞭也罢,愈来愈兴奋。沉醉在行刑**中的刽子手火冒三丈也罢,比魔爪更要锐利。发出嘶鸣声更尖厉的可怕皮鞭呼啸不已也罢,没什么能让他再稍稍动一下。
  行刑刚开始,小堡一个穿黑衣骑黑马的执达吏就守候在梯子旁边。他这时伸出手上的乌木棒,指了指沙漏。刽子手这才停手,转盘也才停住。卡齐莫多慢慢地再张开眼睛。
  鞭笞算是打完了。法定刽子手的两个隶役过来替犯人擦洗肩背上的血迹,给他涂上一种立即可以愈合各种伤口的什么油膏,并且往他背上扔了一块状如祭披的黄披布。与此同时,皮埃拉。托特吕挥动着他那被鲜血浸湿并染红的皮鞭,血便一滴滴落在地面石板上。
  对于卡齐莫多,事情并没了结,还得在台上示众一个钟头,这是弗洛里昂。巴伯迪安老爷极其明智地在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大人所作的判决之外附加的。他记得让。德。居梅纳说过聋即荒谬,这一做法真使得这包含生理学和心理学的古老戏言大放光彩。
  于是又把沙漏翻转过来,将捆绑着的驼子留在刑台上,好把惩罚贯彻到底。
  民众,特别在中世纪,他们在社会上就像孩子在家庭里一样。只要他们依然停留在原始的愚昧状态,停留在精神上和智力上未成熟的状态,那就完全可以用形容稚童的话来形容他们:
  这个年龄不具同情心。
  从我们前面叙述中已经可以看出,卡齐莫多是到处招人怨惹人恨的,怨恨的理由不止一个,倒也不假。群众之中几乎各有各的有理由,或者自认为有理由可以抱怨圣母院这个驼背大坏蛋。起初看见他出现在耻辱柱台上,大家欢天喜地,一片欢腾,之后看见他受到酷刑和受刑后惨不忍睹的境况,大家非但不可怜他,反更增添几分乐趣,怨恨更加刻毒了。
  按那班戴方形帽的法官们至今仍沿用的行话来说,公诉一结束,就轮到成千上万种私人的伸冤报仇了。在这儿也像在司法大厅里一样,妇女闹得特别凶,她们个个对卡齐莫多都怀着某种怨恨,有的恨他狡诈,有的恨他丑恶,而后一种女人最狠,真恨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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