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作者:维克多·雨果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罗朗塔楼的那间小室是有人居住着的。看官要是想知道是谁住在里面,那只需听一听三个正派的妇道人家的谈话就明白了。在我们把看官的注意力引到老鼠洞时,这三个妇道人家正好沿着河岸,一起从小堡向河滩广场走了过来。
  其中两个从衣着来看,是巴黎的殷实市民。柔软的雪白绉领,红蓝条纹相杂的混纺粗呢裙子,腿部紧裹着羊毛编织的白袜子,脚踝处饰着彩绣,黑底方头的褐色皮鞋,尤其是她们的帽子,就是香帕尼地区妇女到如今还带的那种尖角帽,饰满绸带。花边和金属箔片,简直可以同俄国禁卫军的榴弹兵的帽子相匹敌,这一切的一切都表示这两个女子属于富裕的商妇阶层,其身份介于如今仆役们称之为太太和夫人之间。她们既没戴金戒指,也没戴金十字架,这很容易看出,那并非因为她们家境贫寒,而只是天真质地害怕被罚款的缘故。另一个同伴的打扮也不差上下,只是在衣着和姿态方面有着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散发着外省公证**子的气质。从她把腰带高束在**之上的样子来看,她很久没到巴黎来了。而且,她的绉领是打褶的,鞋子上打着绸带结子,裙子的条纹是横的而不是直的,还有其他许多不伦不类的装束,令高雅趣味的人大倒胃口。
  头两位往前走着,迈着巴黎女子带领外省妇女游览巴黎的那种特别步履。那外省女子手拉着一个胖胖的男孩,男孩手里拿着一大块饼。
  我们很抱歉还得加上一笔:因为季节严寒,他竟把舌头作手帕使用了。
  这孩子硬是被拖着才走,恰如维吉尔所说的,步子并不稳重,老是绊跤,惹得他母亲大声嚷叫,实际上,他眼睛只盯着手里的饼,并不注意看路。大约由于某种的重大的原由,他才没有去咬那块饼,只是恋恋不舍地把它看来看去。其实,这块饼本来应该由他母亲来拿的,却把胖娃娃变成了坦塔洛斯,真有点太过于残忍了。这时三位佳妇(因为"夫人"一词那时只用于贵妇)一起说开了。
  "快点走,马伊埃特大嫂。"三人中最年轻也是最胖的一个对外省来的那个女子说。"我真怕我们去晚了,刚才听小堡的人说,马上就要带他到耻辱柱去啦。"
  "唔!得了,乌达德。缪斯尼埃大嫂,瞧你说什么来的呀!"另个巴黎女子接着说道。"他要在耻辱柱消磨两个钟头哩。我们有时间。亲爱的马伊埃特,你见过刑台示众吗?"
  "见过,在兰斯。"外省女子回答道。
  "呵,得了!你们兰斯的耻辱刑柱那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只蹩脚笼子,只用来惩罚一些乡下人罢了。那才真是了不起呀!"
  "何止乡下人!"马伊埃特说。"在呢绒市场!在兰斯!我们见过许多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他们弑父杀母呐!哪里只有乡下人!你把我们看成什么啦,热尔维丝?"
  这外地女子为家乡耻辱柱的名声,真的马上就要生气了,幸亏乌达德。缪斯尼埃大嫂识趣,及时改变了话题。
  "对啦,马伊埃特大嫂,你想那些弗朗德勒御使如何?兰斯也见过这么漂亮的御使吗?"
  "我承认,想要看这样的弗朗德勒人,只有在巴黎呐。"马伊埃特应道。
  "御使团当中有个身材魁梧的使臣是卖袜子的,你看见了吗?"乌达德问。
  "看到了。"马伊埃特答道。"他好像个萨图尔努斯。"
  "还有那个大胖子,面孔像个光溜溜的大肚皮,你也看见啦?"热尔维丝又问道。"还有那个矮个子,小眼睛,红眼皮,眼皮像缺刻的叶子,睫毛蓬乱,象毛球似的?"
  "他们的马那才好看哩,全遵照他们国家的方式打扮的!"乌达德说道。
  "啊!亲爱的,"外省来的马伊埃特打断她的话,轮到她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要是你在六一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在兰斯举行加冕典礼时,亲眼看见那班王侯和王上随从的乘骑,不知道你会有何感想呢!马鞍和马披,形形**,有大马士革呢的,金丝细呢的,都镶有黑貂皮;也有天鹅绒的,镶着白鼬皮;还有的缀满金银制品,挂着粗大的金铃银铃!那到底要用掉多少钱呀!骑在马上的年轻侍从,一个个多么标致呀!"
  "就算是这样,"乌达德大嫂冷冷地反驳道,"还是弗朗德勒使臣的马比较漂亮,而且他们昨天到市政厅参加巴黎府尹大人的晚宴,酒肴才丰盛哩,有糖杏仁啦,肉桂酒啦,珍馐啦,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啦。"
  "说到哪儿去啦,我的好邻居?"热尔维丝嚷道,"弗朗德勒使臣们是在小波旁宫红衣主教大人府用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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