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穿上化装衣服的人们宽厚地对他们表示惊叹、表示认不清庐山真面目、并且表示赞美之后,年轻人都一致认为装束十分美观,还应当到别人面前去展示一番。
尼古拉心里想用他的三架雪橇运载着他们所有的人在畅通的大道上游玩一下,他建议随带十名穿上化装衣服的家仆去大叔那里走一趟。
“不行,你们干嘛要使老头子难堪!”伯爵夫人说。“他那里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真要去的话,那就去梅柳科娃家。”
梅柳科娃是一个遗孀,她住在离罗斯托夫家四俄里的地方,有几个不同年龄的孩子,也雇有几个男女家庭教师。
“我亲爱的,好主意,”振作起精神来的老伯爵附和着说,“让我立刻化起装来和你们同去吧。我的确要使帕金塔打起精神来。”
然而伯爵夫人不准伯爵走,因为他那条腿痛了好几天了。他们决定,伊利亚-安德烈耶维奇不去,如果路易萨-伊万诺夫娜(肖斯**)一定要去,那么**们都可以乘车到梅柳科娃家里去。一向胆怯、羞羞答答的索尼娅最坚决地央求路易萨-伊万诺夫娜不要拒绝她们去。
索尼娅打扮得比谁都漂亮。她那用软木炭画的胡子和眉毛对她非常相称。大家都对她说,她很好看。她显得异常兴奋和精神充沛,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不一般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声音对她说,或许是今天决定她的命运,或许是永远也不能决定,她穿上男人的服装,好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路易萨-伊万诺夫娜答应了,半个钟头之后,四辆带有铃鼓,铃铛的三架雪橇开到了台阶前面,滑铁在冰冻的雪地上发出**的响声。
娜塔莎头一个发出圣诞节狂欢的口令并以愉快情绪互相感染着,越来越热烈,当大家走到严寒的户外,彼此叫喊,互相呼应,谈笑风生,坐上雪橇的时候,狂欢情绪到达了顶峰。
驿马驮着前二辆三驾雪橇,老伯爵乘坐第三辆雪橇,由奥尔洛夫的大走马驾辕,尼古拉乘坐私人的第四辆雪橇,由他那匹矮身量的、毛烘烘的黑马驾辕。尼古拉穿着一件老太婆的衣裳,外面披上束紧腰带的骠骑兵斗篷,拉紧缰绳站在这几辆雪橇的中间。
天还很亮,他看见搭扣和辕马的眼睛在月亮下发出反光,这几匹马儿惊恐地望着那些在黑暗的台阶上的遮阳下喧嚷喊叫的骑者。
娜塔莎、索尼娅、肖斯**和两个丫头坐在尼古拉的雪橇上。季姆勒偕同妻子和彼佳坐在老伯爵的雪橇上,化装的仆役分别坐在其馀几辆雪橇上。
“扎哈尔,你先走吧!”尼古拉对父亲的马车夫喊了一声,但意欲乘机于途中赶到前面去。
季姆勒和其他几个化装的人乘坐的老伯爵的那辆三驾雪橇上,滑铁好像冻结在雪上似的,**地作响,不时地听见低沉的叮叮当当的铃声,雪橇开始向前移动了。两匹拉边套的马紧紧地贴近车辕,马蹄陷进雪地里,翻卷起坚硬得有如白糖似的闪闪发光的积雪。
尼古拉跟在第一辆三驾雪橇后面出发了,其他几辆雪橇在后面发出咯*吱的响声。最初在狭窄的路上跑快步。当他们从花园近旁驶过的时候,光秃秃的树木的阴影常常横断道路,遮蔽明亮的月光,但是他们一驶出围墙,整个洒满月光的一动不动的雪原就像钻石似的发出灰蓝色的反光,从四面展现出来。前面的雪橇在行驶时碰到了一个坑洼,颠簸了一两下,后面的几辆雪橇也同样地碰到了坑洼,这几辆雪橇莽莽撞撞地打破禁锢着的寂静,开始拉开距离向前驶去。
“野兔的脚印,很多的脚印!”在冰冻天气的冷空气中传来娜塔莎的说话声。
“看得多么清楚啊,尼古拉!”可以听见索尼娅的说话声。尼古拉掉转头来望望索尼娅,他**子凑近她,谛视她的面孔。那张和从前迥然不同的可爱的面孔从貂皮围脖下面显露出来,软木炭画的眉毛和胡子黑黝黝的,在月色映照之下似近又远。
“这还是从前的那个索尼娅。”尼古拉想了一下。他从更近的地方看看她,微微一笑。
“您怎么,尼古拉?”
“没什么。”他说,又向那几匹马转过脸去。
走上了平整的大路,路面给滑铁磨得锃亮,在月光映照之下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马掌钉的印痕,这些马儿不自觉地拉紧缰绳,加快了步速。那匹在左首拉边套的马低垂着头,时而轻轻拉一下挽索。辕马**着**,动动耳朵,好像在发问:“现在就开始,或者是还早?”扎哈尔的黑色的雪橇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还可以看得清楚,但是它已经驶到很远的前方去了,低沉的铃声也渐渐隔远了。可以听见他的雪橇中传来的喊声、欢笑声和化装的人们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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