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昂点头,只看神机营能够轮班守卫都堂,就知道其地位。旧日军中,班直第一,上四军其次,为何如此?还不是因其守卫禁中。
据说神机营的俸禄都是从都堂的堂库中开支出来,而不是走正常的政事堂和枢密院定额,各地转运司划拨的流程。
朱子昂听自己的同学愤然说过,不管神机营是不是只听都堂中某一位大人物的话,反正他们是不姓赵了。
好吧,提携玉龙为君死这一句,朱子昂觉得都堂是肯定不记得要教给神机营的兵了。
说话间,铜炮旁,炮手也全数就位。
因为是神机营各部轮换戍守都堂,放炮的炮手并不是班直之中专门训练出来的样子货,据称是真正能上战场的神射手。
依照条令操炮发射的炮兵们,行动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韵律。在他们的操纵下,本是为了震慑辽人而特意铸造的巨型铜炮,也在这时候焕发了生机。
轰。
轰。
轰。
地动山摇,巨炮炮口喷出的火焰带来滚滚热浪,让人不禁去想,天下万邦,到底有谁能够抗拒如此巨炮为他们带来大宋的正义?
朱子昂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三十步开外火炮发射的轰鸣,即使他堵上了耳朵,还依然被震得嗡嗡作响。
两分钟之内,两尊铜炮各自开了三炮,每一发都准准的卡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没有半点错开。
这应该是第一流的炮兵了。
从报纸、期刊和闲谈中得到的一点粗浅的火炮学常识,让朱子昂心中暗暗下了判断。
炮手整队,与之前换岗的守卫同时离开。新替换来的卫兵抖擞精神,在烈日下站得一丝不苟。
一排如同他们守护的铜炮一般纹丝不动的卫兵,罗安民长吐了一口气,尽是感慨,“昨天夜里监里还有妄人说,该多了那两尊铜炮,转过来对准都堂放上两炮,如此才能惊醒朝堂中装睡的芸芸诸公。”
“谁?”朱子昂惊问。
“都说是妄人了。”
朱子昂眉眼一跳,“……孙……”
罗安民微微一笑,一幅你我心照的表情。
朱子昂冷然一笑,“也只有那位孙衙内了。”
那人不姓孙,却是总是喜欢把自己是某位大人物的曾孙的身份表现出来,故而在监中就多了一个雅号——孙衙内。说起来他这几天的表现,倒是让人改观了不少,可惜只持续了三天,正应了那一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炮声犹在回响,烟雾尚未散尽,位于广场边缘的都堂侧门洞开。
先是一对骑兵自门中步出,紧接着又是一对,之后还是一对,一对一对的骑兵首尾相随,前面已经走上了御街,后面还有骑兵继续从门中出来。每一位骑手,都身着同样款式的衣袍,骑着一色纯黑的健马,单手控缰,另一只手扶着插在鞍鞯上的旗牌。
就跟前面出来换岗的神机营士兵,整齐划一的骑兵队列,隔着大半个广场,依然气势迫人。
当一面面旗牌随着骑手离开都堂,一辆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也从侧门中离开,十二匹高头大马拖曳着巨大的车厢,缓缓行驶在广场的水泥地面上,后面又是一对对的骑兵,紧紧跟随。
几十对骑手护卫左右,百余名健儿前呼后拥,这是宰相才能拥有的仪仗。
朱子昂屏住了气,静静地看着,直到憋闷到**发痛才**的呼吸,清晰地听到身边罗安民粗重的呼吸声。
望着车马仪仗远去,朱子昂低声道,“那一位回府了。”
罗安民沉默的点点头。
都知道是谁,但那个名字他们都不敢随意宣之于口。
跟在那一队之后,仪仗一队接着一队,执掌大宋的都堂宰辅,除了值日的成员,全都离开了都堂。
广场上的监生们沉默的望着,羡慕、嫉妒、痛恨,眼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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