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处聚集的学生不是人数最多的,却是最喧闹的,此刻正有人站在人群中,似乎正发表着什么演说。
朱子昂的脸上带起鄙夷的笑容,“前面拐过去就是宰相府,真要有胆子,何不往那边去堵门。何必蹭机会。弄得好像我们跟他们是一班呢。”他哼了一声,“他们又要做什么了?”
“江南会那边说是国子监中进士和贡举的名额太少,要朝廷加赠。”
“就知道……”朱子昂冷哼一声,“他们做梦呢,哪有这么容易?”
各地的贡举数量,每一个增加的名额都是当地父老拼命争取来的。尤其是在江南、两浙、福建的军州,每一科多也只有十几二十个贡举名额,多一个都是天大的喜讯。过去且不论,如今各地军州的贡举名额增加,都是当地出身的官员与都堂和学政几经扯皮的结果。
前两年福建南剑州的一位知州,把当地虽不能说刮得天高三尺,却也是剥了好几层皮,但他的官声在当地士林却颇为不恶,只因为他能耐颇大,为南剑州多争取了三个贡举资格。
贡举资格如此,就更不必说进士的名额了。
国子监上舍生能够在正科之外成为进士,这一点本来就颇受诟病,就算人数不多都是被骂的,要是听说这种非正途的进士还会更多,各地士林还不炸了。
东京国子监说要加名额,那南京、北京、西京的国子监难道还会安坐着不伸手——进士要不到,贡举的名额总得给几个吧?要是四京的名额增加了,其他军州呢?
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各地士林为此闹起事来,都堂也坐不安生。
都堂诸公,不糊涂的哪个会给自己挖坑?根本不可能同意他们的要求。
“还有更不容易的。洛党要弃邪说、除异论,跟气学为难,这不是让韩相公脸面上难看吗?你说都堂可能答应吗?”
“当真?”朱子昂讶声问道,不过他也没等罗安民的回答就站起身来,“走吧。”
“当然是真……走?”罗安民讶然,“这么干脆?”
那一边把气学说成是邪说异论的同窗,固然是开罪了那位相公,但这种话国子监里面不止一个人说过,对气学抱有敌视的学生,人数并不算少,甚至当初何执中新上任,有教授当着他的面说过这话,可也没有被治罪,照样在学校里教课。
“没必要吧。”他呐呐的说道。
朱子昂站起来,掸了掸外袍上的尘土,就径直往外走去,“他们要找死,我可不奉陪了。”
他之前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又热得难受,只是心念上书才不肯走。
听说前天昨天都还有听到消息跑来围观的闲汉,今天朱子昂出来却一个看热闹的都没看见。头顶上太阳的确炽烈,但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如果说京师里人与京外有何区别,那就是他们更会看朝堂风色了。京师之中官员遍地,一块石头丢出去,就能砸中几个吃皇粮的。京师百姓自幼浸淫其中,自然对政治变动极为**。
京里的人都躲着不来看热闹了,都堂更不会有回音,他还在这里留着晒太阳干嘛?
“有句话说得好,京里的耗子,都能分得清朱紫青绿,更别说人了。”朱子昂道,“我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不敢说到底会不会发生,但我可不想冒风险。今天热闹算是趁过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去好了。”
罗安民干笑道:“你是怕热吧?”
朱子昂斜睨着看罗安民,没好气的点头,“是。”接着又正容道,“不说笑了,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有件隐忧朱子昂他没说出口,按照国子监中江南和洛阳的学生的德性,以及都堂的行事作风,再这样下去,党锢之祸说不定就在眼前。
万一都堂当真下定决心要清洗国子监,朱子昂京师都不想待了,还是跑回家里最为安全。
朱子昂大踏步的往前走,罗安民匆匆忙忙跟在后面。
突然间,朱子昂停住了脚,罗安民差点就撞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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