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太激动,金塔纳尔,”安娜呜咽着,竭力在自己的心目中把堂维克多理想化。他这时的领结已歪到耳根了。
“那好,我的宝贝,就算你不激动吧,可你身体不行。昨天你就像要发病的样子,神经非常紧张……今天这个样子你自己也看到了,你准有病。”
安娜摇了摇头。
“没有错,亲爱的,我们在包厢里看戏的时候,我和侯爵还有堂罗布斯蒂亚诺谈起了这件事。医生认为,你现在这种生活对身体没有好处,你得活动活动,让头脑清醒清醒。这就是说,你要多搞点娱乐活动,多出去散散步。侯爵夫人说,你太规矩,太一本正经了,你应该出去吸点新鲜空气,多走动走动……我个人的意见也是这样。所以,我决定,”这句话他说得很有劲,“我决定让你结束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看来你对周围的一切都厌倦了,成天生活在幻想里……亲爱的,别这么想入非非了。你还记得你在格拉纳达时的情况吗?整月整月地不想上剧院,也不想去看望亲友,老是上阿兰布拉宫和赫内拉利费去,在那儿不是看书,就是呆呆地发愣,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结果你生了病,我如果不调到巴利阿多里德,你早就没命了。到了巴利阿多里德又怎样呢?幸亏营养好,你身体有所好转,但心情还是那么郁郁寡欢,神经还是那样……后来,我们回到了斐都斯塔,这几乎是打破了常规,恰好遇到你可怜的姑妈阿格达的丧事——她跟你大姑妈走了。你以此为借口,将自己关在这座大房子里,一年也难得出门去见见阳光。你成天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像个用人一样干家务活……请让我说下去。你知道我平时不常发牢骚,现在既然说了,我就把话说说清楚。现在我该说的都说了。弗里西利斯总是说,安尼塔心里不痛快。”
“他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他很疼爱你,他是我们最要好的朋友。”
“那他为什么说我心里不痛快?他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不清楚。坦率地说,我还没有看出来呢。不过,眼下我也开始同意他的看法了。从你晚上发生的这些情况看……”
“是神经太紧张了,金塔纳尔。”
“那就向神经开战嘛,真够呛!”
“是呀……”
“其实也没有什么。现在我决定宣判你现在过的这种生活有罪。从明天起,你过另外一种新生活。我们要去各处走走,如果我走不了,就让你跟巴科或跟那个唐璜式的人物梅西亚出去玩玩。梅西亚这个唐璜可挺讨人喜欢的。他们都挺喜欢你的……”
“你这样不是太残忍了?”
“具体的计划是,”堂维克多继续说,“每星期至少去两次剧院;每五六天去侯爵夫人家参加一次聚谈会;每天下午天好就去堤岸走走;今年,俱乐部老朋友谈心会一开始,我们就去参加;我们还要参加侯爵夫人家的会餐,参加斐都斯塔上流社会的远足;遇到堂费尔明讲经,或者祭把庆典,我们就去大教堂;到了夏天,我们就去帕罗马莱斯游泳;穿上宽大的浴衣,让海风在身上吹个痛快……啊,这样的日子才有滋有味。这可不是政府制定的计划,这个计划在哪儿都能贯彻执行。侯爵夫人、堂罗布斯蒂亚诺和小巴科都答应帮我的忙;还有比西塔辛,她当时正坐在帕艾斯的包厢里。她对我说,她可以帮我将你请出家门……对,夫人,我们一定要走出家门。我不喜欢你继续那样神经紧张,不想让弗里西利斯说你日子过得不痛快……”
“他知道些什么?”
“我也不愿见到你哭哭啼啼,弄得我连觉也睡不好。当你无缘无故地哭起来时,我亲爱的,我就感到害怕,心神不安,就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这预示着会发生不幸的事。”
安娜好像打了个寒战一样抖动了一下。
“你见到了吗?你在发抖。快上床去,睡觉去,我的天使。我们都睡觉吧,我都困得站不住了。”
堂维克多打了个阿欠,在妻子前额上正正经经地吻了一下,便走出她的房间。
他走进自己的书房。他的心情不好,因为安娜那种神秘的疾病(他肯定她有病)既使他担心,又使他烦心。他这个人不会哄人,她一激动起来他就不高兴,她无缘无故的伤心不但不能引起他的同情,反使他生气,他认为这是一种不健康的撒娇。他非常爱他的妻子,但不喜欢她神经紧张的样子……当然,他心情不佳还与在剧院进行的一场激烈的争论有关。有个还在马德里上学的年轻人说,眼下上演洛贝和卡尔德隆的戏已不合时宜;还说用诗作台词不自然,对现代剧来说,用散文更合适。真是个白痴!竟然说用诗作台词不自然!我们大家不管属于哪个“阶级”,一旦受到侮辱,我们就会响亮地背诵起五行诗,这不是挺自然的吗?大名鼎鼎的霍维亚诺斯①说过,诗永远是**满怀时的语言。假定我就是贝纳维德斯,卡尔瓦哈尔②想毁了我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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