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庭长夫人觉得心里憋得慌,脸颊火辣辣的。她点上灯,掀开沉重的床罩,身上只紧裹一条细羊毛花毯,那稍稍**的维纳斯般的身姿一览无遗,床罩揉成一团堆在她脚边。
童年的追忆已经消逝,但由此产生的怒火却久久难以熄灭。
“那种生活实在是太荒唐了!”安娜接着又想起了别的事情。
当她想到自己有一刻钟时间处于叛逆状态时,心情更不好了。她认为现在活着就是为过去欠下的债做出牺牲。有时,她觉得这些债就像富有诗意的布道说教,在解释为什么人要活着。这时,她就想:
“生活单调乏味只是一种表象,我这辈子经历了不少大事;我做出的这种牺牲,这种斗争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冒险都要大。”
但有些时候,就像现在,受压抑的**冲破阻挡,利己思想占了上风,她便说自己是疯子,是浪**人、蠢货,并说道:
“这种生活实在太愚昧了!”
她一想到内心的这种反抗,便很生气,她想将这种反抗压下去,因此内心十分烦躁,心里像扎了刺。在这样的时候,她谁也不喜欢,对谁也不怜悯,只想听音乐。只有音乐才能解愁。不知为什么,她竟无意地想到了马德里皇家剧院,仿佛见到了俱乐部主任堂阿尔瓦罗·梅西亚,穿一件带护面的暗红色斗篷,正在罗西娜①的阳台上唱道:
①歌剧《塞尔维亚的理发师》中的人物。
你瞧,上帝在微笑①。
①原文为意大利文。
庭长夫人**,鼻翼翕动着,眼睛闪烁着火热的光芒,紧紧地盯视着墙上,瞧着自己那紧裹着细羊毛花毯的身体的投影。
为了缓和一下折磨自己的**,她有意想一想那出歌剧,想一想林多罗和理发师①。
①林多罗和理发师均为歌剧《塞尔维亚的理发师》中的人物。
“我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现在我就能在这儿吻他,给他唱歌……”
头脑中那个婴儿的模糊形象迅速消失,眼前又浮现出身材匀称的堂阿尔瓦罗·梅西亚的身影。他穿一身考究合身的白衣服,像国王阿马德奥①一样在向她问候。
①十九世纪西班牙国王。
梅西亚向她致意时,见到她咄咄逼人地瞧着自己,便总是低垂着脉脉含情的目光。
她觉得精神上松弛了一些。折磨着她的冷漠、紧张情绪渐渐变成了凄凉和忧伤。
她已不是坏女人了。她已能随意感受领会某种事物。她对过去欠下的债做出牺牲的想法再次出现在脑际;这种牺牲显得更了不起,更高尚,犹如一股足以淹没世界的爱的洪流。堂阿尔瓦罗的形象就像一幅可溶解的绘画,也渐渐消去,眼前只见到他那件白色外衣。在他的后面,射进一束光线,隐约地显露出一件苏格兰花格子长袍,一顶带帽缨的金丝天鹅绒绿帽子,还有八字胡和灰白的山羊胡子,灰色的浓眉……最后,在黑色的背景上闪现出堂维克多·金塔纳尔令人尊敬的亲切的形象,他的头上有一束光环。正如堂卡耶塔诺说的那样,她就是为他做出了牺牲。安娜·奥索雷斯怀着纯洁的感情在那位绅士的前额上吻了一下。
她真的非常希望见到他,真的希望像吻那幅可以溶解的画那样吻他。
毫无疑问,那不是时候。
然后,一个意外的情况却使这个贞洁妻子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她给自己号了号脉,看了看双手,但手指没有看清楚。她脉搏跳得很快,眼前像烟花爆竹一样冒着金星。真的,她真的不舒服,她有病了。得把家里的人叫来。她抓起铃绳,打了打铃。两分钟过去了,难道他们没有听见?她抓起铃绳,又打了一次。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侍女佩德拉很快就进来了。她慌里慌张的,几乎**着身躯。随后,那道暗红色的帷幔拉开了,刚才那幅可以溶解的画又出现了:那是一个身穿苏格兰长袍,头戴绿色天鹅绒帽子,手拿烛台的男人。
“你怎么啦,亲爱的?”堂维克多走近床前,大声地说。
“是心脏病又犯了,不过,还拿不准神经系统是不是像往常一样失去了控制,只是症状是一样的。眼冒金星,什么也看不见,手冷冰冰的,非常沉重,好像不是自己的……”佩德拉不等主人吩咐,便向厨房跑去。她已知道女主人现在需要什么:椴树花浸剂和柑橘花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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