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

作者:高阳

“好,好!”黄宗汉一半真的生气,一半有意做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地说:“你负责,你负责!请教,这责任如何负法?”

“本年漕运虽由我主管,但自从大人到任,凡事亦曾禀命而行。今年江 苏试办海运,成效甚佳,请大人出奏,明年浙省仿照江 苏成例,不就行了吗?”“哼,哼!”黄宗汉不断冷笑,“看贵司的话,好象军机大臣的口吻,我倒再要请教,如果上头不准呢?”“没有不准之理。”

“又是这样的口吻!”黄宗汉一拍炕几,大声呵斥,“你到底是来议事,还是来抬杠?”

椿寿做了二十几年的官,从未见过这样的上司,心里在想:我是科甲出身,我亦不是捐班佐杂爬上来的,受惯了气的,论宦途经历,我放浙江 藩司,你还不过是浙江 臬司,只不过朝中有人,道光十五年乙未那一榜??

转念到此,椿寿打了个寒噤,暗叫一声:大事不好!黄宗汉的同年,已有当了军机大臣的,那是苏州的彭蕴章。还有户部两侍郎,一个是福建的王庆云,最爱照应同乡,另一个又是他的同年,而且是好友的伺桂清。

俗语说得好,“朝里无人莫做官。”黄宗汉敢于如此目中无人,无非仗着内有奥援,而且听说他今年进京,皇上召见六次之多,圣眷正隆,自己无论如何碰不过他。这些念头雷轰电掣般闪过心头,顿感气馁,只得忍气吞声地陪个罪。

“大人息怒。我岂敢跟大人抬杠?一切还求大人维持。”这一说,黄宗汉的脸色才和缓了一些,“既为同僚,能维持总要维持。

不过,”他使劲摇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难,难!”

椿寿的心越发往下沉,强自镇静着问道:“大人有何高见?要请教诲。”“岂敢,岂敢。等我想一想再说吧!”说完,端一端茶碗,堂下侍候的戈什哈便拉开嗓子:“送客!”这送客等于逐客。椿寿出了抚台衙门,坐在轿子里,只催轿扶加快,急急赶回本衙门,让听差把文案请到“签押房”,关上房门,细说了上院的经过,惊疑不定地问道:“各位看看,黄抚台这是什么意思?”“黄抚台外号‘黄阎罗’,翻脸不认人是出名的,这件事要好好铺排一下。”

“唉!”椿寿摇摇头,欲言又止,失悔在黄抚台刚到任,不理他索贿的暗示。

“‘天大的公事,地大的银子’,”有个文案说很很率直,“先去探探口气看,院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于是连夜走路子去打听,总算有了确实的消息,据说黄宗汉为了明年的新漕得以早日受兑装载,照限期抵达通州,决定上奏,把湖属八帮的瘤船追了回来,漕米卸岸入仓,连同明年的新漕,一起装运。这样做法,只苦了漕帮,白白赔上一笔疏浚河道的费用。其次,那些奉委押运的候补州县,没有“公费”可派,一笔过年的盘缠便落空了。椿寿心中虽有不忍,但到底是别人的事,藩司能够不赔,已是上上大吉,只好狠一狠心不理他们了。

果然,第二天抚台衙门来了正式公事,惟恐影响来年新漕的期限,“所有本年湖属八帮漕船,仰该司即便遵照,全数追回,候命办理。”椿寿不敢怠慢,立即派出人去,把湖属八帮的漕船截了回来,同时上院去见抚台,请示所谓“候命办理”是如何办法?

黄宗汉一直托病不见。过了有五、六天,一角公文送到,拆开一看,椿寿几乎昏厥,顿足骂道,“黄寿臣,黄寿臣,你好狠的心!我与你问冤何仇,你要置我于死地!”黄宗汉的手段,的确太毒辣了,他以一省最高行政长官的地位,统筹漕运全局的理由,为了使来年新漕的输运,如期完成,以期此后各年均得恢复正常,作了一个决定,本年湖属八帮的漕米,留浙变价,全部漕米二十七万六千石,照户部所定价格,每石二两银子,共该五十五万二千两,限期一个月报缴。

这是椿寿与尖丁早已算过了的,市价与部价的差额,一共要三十三万两银子。如果在他第一次到湖州开会之前,抚台就作了这个决定,那么漕帮赔大部分,藩司赔小部分,这笔小部分的赔款,也还可以在浮收的款项中拨付,说起来只是今年白吃一场辛苦,没有“好处”而已。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漕帮负担了疏浚河道的全部经费,事先已经声明,出了这笔钱,漕船非走不可,于今截回不定,已觉愧对漕帮,再要他们分赔差额,就是漕帮肯赔,自己也难启齿,何况看情形是决无此可能的。


热门小说推荐:《重生野性时代》、《圣墟》、《武炼巅峰》、《飞剑问道》、《元尊》、《逆天邪神》、《都市超级医圣》、《都市奇门医圣》、《都市超级医仙》、《伏天氏》、《大道朝天》、《都市鬼谷医仙》、《明末好女婿》、《史上最强赘婿》、《三寸人间》、《凡人修仙之仙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