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作者:施耐庵

  金瓯潋滟倾欢伯,双手擎来两眸白。延颈长舒似玉虹,咽吞犹恨江湖窄。

  昔年侍宴玉皇前,敌饮都无两三客。蟠桃烂熟堆珊瑚,琼液浓斟浮虎珀。

  流霞畅饮数百杯,肌肤润泽腮微赤。天地闻知酒量洪,劝令受赐三千石。

  飞仙劝我不记数,酩酊神清爽筋骨。东君命我赋新诗,笑指三山咏标格。

  信笔挥成五百言,不觉尊前堕巾帻。宴罢昏迷不记归,乘惊误入云光宅。

  仙童扶下紫云来,不辨东西与南北。一饮千锺百首诗,草书乱散纵横刘。

  但凡饮酒,不可尽欢。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便是小胆的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天色暴热,是二月间天气。离邓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来,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人家。智深年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麦店。智深寻思道:“千呆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自下来买些吃。这几日熬得清水流。且过去看有什么东西买些吃。”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间壁一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打铁。智深便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那打铁的看见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短须,戗戗地好渗濑人,先有五分怕他民。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什么生活?”智深道:“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铁么?”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智深道:“洒家只要打一条重一百斤的。”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重。”智深焦燥道:“俺便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待诏道:“小人好心,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5智深道:“便依你说,此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待诏道:“师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智深道:“两年家生,要几两银子?”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智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王待诏接了银两道:“小人便打在此。”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待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紧些生活,不及相陪。”智深道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屋檐上。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那桌子叫道:“将酒来。”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本钱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们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智深道:“胡乱卖些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智深只得起身,便道:“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智深不肯动身。三回五次,那里肯卖。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若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勾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稍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帘儿来。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但见:

  傍村酒肆已多年,斜掩桑麻古道边。白板凳铺实客坐,矮篱笆用棘荆编。破瓦榨成黄米酒,柴门挑出布青帘。更有一般堪笑处,牛屎泥墙尽画酒仙。

  鲁智深揭起帘子,走入付店里来,倚着小窗坐下,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庄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买碗酒吃。”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智深馗:“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庄家看邮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约莫也吃了十来碗酒。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只有些菜蔬在此。”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沙锅里,煮着一只狗在那里。智深便道:“你家见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庄家道:“我怕偿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来问你。”智深道:“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就将银子掏与庄家道:“你且卖半只与俺吃。”那庄家连忙取半只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吃了十来碗酒。吃得口滑,只顾要吃,那里肯住。庄家倒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智深睁起眼道:“洒家又不白吃你的,管俺怎地!”庄家道:“再要多少?”智深道:“再打一桶来。”庄家只得又舀一桶来。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吓得庄家目睁口样,罔知所措。看见他早望五台山上去去了。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了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洒家且使几路看。””下得亭子,把两只袖子掿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剌剌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边。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抢上山来。两个门子叫道:“苦也!前日这畜生醉了,今番又醉得不小可。”便把山门关上,把拴拴了。只在门缝里张时,见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把拳头擂鼓也似敲门。两上门子那里敢开。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哧洒家!俺须不怕你!”跳上台基,把栅剌子只一拔,却似撧葱般拔开了。擒起一根折木头,去那金刚腿上便打。簌簌的泥和颜色都脱下来。门子张见道:“苦也!”只得报知长老。智深等了一回,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这厮张开大口,也来笑洒家! ”便跳过右边台基上,把那金刚脚上打两下。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那尊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智深提着折木头大笑。两个门子去报长老。长老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只见这首座、监寺、都寺并一应职事僧人,都到方丈禀说:“这野猫今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山门下金刚,都打坏了。如何是好?”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若是打坏了金刚,请他的施主赵员外自来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盖。这个且由他。”众僧道:“金刚乃是山门之主,如何把来换过?”长老道:“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坏了殿上三世佛,也没奈何。只可回避他。你们见前日的行凶么?”众僧出得方丈,都道:“好个囫囵竹的长老!门子,你且休开门,只在里面听。”智深在外面大叫道:“直娘的秀驴们!不放洒家入寺时,山门外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众僧听得叫,只得叫门子拽了大拴:“由那畜生入来。若不开时,真个做出来。”门子只得捻脚捻手,把拴拽了,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众益也各自回避。只说那鲁智深双手把山门尽力一推,扑地颠将入来,吃了一交。扒将起来,把头**一**,直奔僧堂。来到得选佛场中,禅和子正打坐间,看见智深揭起帘子,钻将入来,都吃一惊,尽低了头。智深到得禅床边,喉咙里咯咯地响,看着地下便吐。众僧都闻不得那臭,个个道:“善哉!”齐掩了口鼻。智深吐了一回,扒上禅床,解下绦,把直裰带子都咇々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智深道:“好,好!正肚饥哩。”扯来便吃。众僧看见,便把袖子遮了脸。上下肩两个禅和子,远远地躲浚攥便扯一块狗肉,看着上首的道:“你也到口。”上首的那和尚,把两只袖子,死掩了脸。智深道:“你不吃?”把肉望上首的禅和子嘴边塞将去。那和尚躲不迭,却待下禅床,智深把他擘耳朵揪住,将肉便塞。对床四五个禅和子跳过来劝时,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头,却那光脑袋上必刂必刂剥剥只顾凿。满堂僧众大喊起来,都去柜子中取了衣钵要走。此乱唤做“卷堂大散”。首座那里禁约得住。智深一昧地打将出来。大半禅客都躲出廊下来。监寺、都寺,不与长老说知,叫起一班执事僧人,点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听轿夫,约有一二百人,都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智深见了,大吼一声,别无器械,抢入僧堂里佛面前,推翻供卓,撧两条卓脚,从堂里打将出来,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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