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接天关,B045B046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宜是县揉蓝染出,天生工积翠妆成。根盘直厌三千丈,气势平吞四百州。 赵员外与鲁提辖两乘轿子抬上山来,一面使庄客前去通报。到得寺前,早有寺中都寺、监寺出来迎接。两上下了轿子,去山门外亭子上坐定。寺内智真长老得知,引着首座、侍者出门外来迎接。赵员外和鲁达向前施礼。真长老打了问讯,说道:“施主远出不易。”赵员外签道:“有些小事,特来上刹相渎。”真长老便道:“且请员外方丈吃茶。”赵员外前行,鲁达跟在背后。看那文殊寺,果然是好座大刹。但见:
山门侵峻岭,佛殿接青云。钟楼与月窟相连,以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来大刹。
当时真长老请赵员外并鲁达到方丈。长老邀员外向客席而坐。鲁达便去下首坐在禅椅上。员外叫鲁达付耳低言:“你来这里出家,如何便对长老坐地?”鲁达道:“洒家不省得。”起身立在员外肩下。面前首座、维那、侍者、监寺、都寺、知客、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庄客把轿子安顿了,一齐搬将盒子入方丈来,摆在面前。长老道:“何故又将礼物来?寺中多有相渎檀越处。”赵员外道:“些小薄礼,何足称谢。”道人、行童收拾去了。赵员外起身道:“一事启堂头大和尚:赵某旧有一条愿心,许剃一僧在上刹。祠部度牒都已有了。到今不曾剃得。今有这个表弟,姓鲁名达,军汉出身。因见尘世艰辛,情愿弃俗出家。万望长老收录。慈悲,慈悲!看赵某薄面,披剃为僧。一应所用,弟子自当准备。烦望长老玉成。幸甚!”长老见说,答道:“这个是缘事,光辉老僧山门。容易,容易!且请拜茶。”只见行童托出茶来。怎见得那盏茶的好处?有时为证:
玉药金芽真绝品,僧家制造甚工夫。免毫盏内香云白,蟹眼汤中细浪铺。战退睡魔离枕席,增添清气入肌肤。仙茶自合桃源种,不许移根傍帝都。
真长老与赵员外众人茶罢,收了盏托。真长老便唤首座、维那,商议剃度这人。分付监寺、都寺,安排办齐。只见首座与众僧自去商议道:“这个人不似出家的模样。一双眼恰似贼一般。”众僧道:“知客,你去邀请客人坐地,我们与长老计较。”知客出来,请赵员外、鲁达到客馆里坐地。首座、众僧禀长老说道:“却才这个要出家的人,形容鬼恶,貌相凶顽,不可剃度他。恐久后累及山门。”长老道:“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如何别得他的面皮。你等众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焚起一炷信香,长老上禅椅盘膝而坐,口诵 语,入定去了。一炷香过,却好回来,对众僧说道:“只顾剃度他。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正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记吾言,勿得推阻。”首座道:“长老只是护短,我等只得从他。不谏不是,谏他不从,便了。”长老叫备齐食,请赵员外等方丈会齐。齐罢,监寺打了单帐。赵员外取出银两,教人买办物料。一面在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一两日都已完备。长老选了吉日良时,教鸣鸿钟,击动法鼓,就法堂内会集大众。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尽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分作两班。赵员外取出银锭表里信香,向法座前礼拜了,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座下。维那教鲁达除了巾帜,把头发分做九路绾了,扌周揲起来。净发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却待剃髭须,鲁达道:“留了这些儿还洒家也好。”众僧忍笑不住。真长老在法座上道:“大众听偈。”念道:
“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了,免得争竞。”
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去!”净发人只一刀,尽皆剃了。首座呈将度牒,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长老擒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
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监寺引上法座前。长老用手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皈依三宝,二要归奉佛法,三要归警师友。此是三归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智深不晓得禅宗答应是否两字,却便道:“洒家记得。”众僧都笑。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齐供献,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物。都寺引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背后丛林里选佛场坐地。当夜无事。次日,赵员外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早齐已罢,并众僧都送出山门。赵员外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观赵某薄面,恕免,恕免!”长老道:“员外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念经诵咒,办道忝禅。”员外道:“日后自得报答。”人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分付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智深道:“不索哥哥说,洒家都依了。”当时赵员外相辞长老,再别人众人上轿。引了庄客,拕了一乘空轿,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当下长老自引了众僧回寺。话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上下肩两个禅和子推他起来,说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学坐禅?”智深道:“洒家自睡,干你甚事!”禅和道:“善哉!”智深裸袖道:“团鱼洒家也吃,甚么鳝哉!”禅和子道:“却是苦也!”智深便道:“团鱼大腹,又肥甜了好吃,那得苦也?”上下肩禅和子都不采他,由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首座劝道:“长老说道,他后为正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他一般见识。”禅和子自去了。智深见没人主疮,到晚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如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体面。丛林中如何安着得此等之人。”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自此无人敢说。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动。当日晴朗得好。智深穿了皂布直裰,系了鸦青绦,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项懒凳上,寻思道:“千鸟么!俺往常好酒好肉,每日不离口。如今教洒家做了和尚,饿得乾鳖了。赵员外这几日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正想酒俚,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面盖着桶盖。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镟子,唱着上来。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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