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银绣镶边灰制服的当差,素来知道阿尔萨斯老人诚实可靠,预备把三万法郎的借据先丢下来,但老人硬留着他,说八点不曾到,时间还早呢。一忽儿听到街上有马车停下,老人立刻迎了出来,深信不疑的向男爵伸过手去。男爵把三万法郎钞票交给了他。
“你把车子停到前面去,等会我告诉你理由,”斐歇尔老人说。他回来把钱点交给银行代表,说道:“嗨,钱在这儿啦。”
然后他亲自把来人送出大门。
等银行的人走远了,斐歇尔招呼车子回来,把尊贵的侄婿,拿破仑的左右手,领到屋里说:
“你要法兰西银行知道是你把三万法郎还给我的吗?……
象你这样地位的人在借据上背书,已经太张扬了……”
“咱们到你小园子里去,斐歇尔老头,”那位大官儿说。他坐在葡萄棚下打量老人,好似壮丁贩子打量一个代役的人:
“你还结实呢。”
“不错,还值得存终身年金,”矮小、干瘪、清瘦、神经质而目光炯炯的老人,很高兴的回答。
“你怕热天不怕?……”
“我喜欢热天。”
“非洲对你怎么样?”
“好地方!……很多法国人跟拿破仑去过。”
“为挽救咱们的前途,你得上阿尔及利亚去……”
“我这里的买卖呢?……”
“陆军部有一个退休的职员,要找个生计,他会把你的铺子盘下来的。”
“到阿尔及利亚去干什么?”
“供应陆军部的粮食、刍秣。我已经签好你的委任状。当地的粮价比我们限你的价要低百分之七十。”
“谁供应我呢?”
“抢购,土著税,回教酋长,来源有的是。阿尔及利亚,虽然我们占领了八年,还是一个陌生地方。那里有大宗的谷子和干草。这些粮食属于阿拉伯人的时候, 我们想出种种借口去拿过来;然后,到了我们手里,阿拉伯人又想尽方法夺回去。大家为了粮食打得很凶;可是谁也不知道双方抢劫的数目有多少。大平原上,人家 没有时间象中央菜市场那样,用斛子去量麦子,或是象地狱街上那样称干草。阿拉伯的酋长,跟我们的殖民地骑兵一样,喜欢的是钱,他们把粮草用极低的价钱出 卖。可是军部有它固定的需要;它签的合同,价钱都贵得惊人,因为计算到搜集的困难和运输的危险。这是阿尔及利亚供应粮草的情形。新设的机关照例是一团糟, 那边的粮食问题更是一篇糊涂账。没有十来年功夫,我们这批做官的休想弄出一个头绪来,可是商人的眼睛是精明的。所以我送你去发一笔财,仿佛拿破仑把一个清 寒的元帅派出去当国王,让他包庇走私一样。亲爱的斐歇尔,我的家业完了。这一年之内我需要十万法郎……”
“在阿拉伯人身上刮这笔钱,我觉得不能算做坏事,”阿尔萨斯老人泰然的回答,“帝政时代就是这样的……”
“受盘你铺子的人,等会就来看你,付你一万法郎,这不是尽够你上非洲了吗?”
老人点了点头。男爵又说:
“至于那边的资本,你不用操心,这个铺子余下的钱归我收,我要用。”
“你拿罢,你要我的老骨头也可以。”
“噢!不用害怕,”男爵以为叔岳窥破了他的什么秘密,其实老人并没有这种深刻的眼光,“至于土著税的事,决不会玷污你的清白,一切都靠地方当局;而那 里的当局是我放出去的人,我有把握的。这个,斐歇尔老叔,是永远不能泄漏的秘密;我相信你,我一切都对你直言不讳,一点儿不绕圈子。”
“好,我去。”老人说。“要待多久呢?……”
“两年!那时你可以有十万法郎,舒舒服服在孚日山中过日子了。”
“你要怎办就怎办,我的名誉就是你的,”小老头泰然的说。
“我就是喜欢你这等人。可是别忙,等你外侄孙女出嫁了再动身吧。她要做伯爵夫人了。”
什么土著税,抢购所得,以及退休职员受盘斐歇尔铺子的钱,都是缓不济急,不能立刻充作奥棠丝六万法郎嫁资(其中包括五千法郎的嫁妆),和为玛奈弗太太 花的已付未付的四万法郎用途。还有他刚才送来的三万法郎,又是哪儿来的呢?是这样的。几天以前,于洛向两家保险公司合保了三年寿险,总数是十五万法郎。付 清了保险费,拿了保险单,于洛和贵族院议员纽沁根男爵从贵族院开过会出来,同车去吃饭,他开口道:
“男爵,我要向你借七万法郎。你找一个出面的人,我把三年俸给中可以抵押的部分移转在他名下,一年二万五,总数是七万五。也许你要对我说:你死了怎办呢?”
纽沁根点了点头,表示确有这个意思。于洛便从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一张十五万法郎的保险单,我可以把其中的八万转移给你。”
“你丢了差事怎么办呢?……”百万富翁的男爵笑着说。
那一个非百万富翁的男爵立刻上了心事。
“放心吧,我这么提一句,无非表示我借这笔款子给你还是有交情的。大概你真是手头紧得很,银行里有你的背书呢。”
“我要嫁女儿,”于洛说,“我又没有财产,象所有老做官的一样。在这个无情无义的时代,对一些忠心耿耿的人,五百位议员永远不会象拿破仑那样慷慨的。”
“得了吧,你过去养着约瑟法,毛病是出在这里!老实说,埃鲁维尔公爵替你拿掉了荷包里的蛀虫,倒是真帮了你忙。我尝过这种滋味,所以同情你。”他这么说,自以为引了两句法国诗。“我做朋友的劝你,还是早早收场,免得丢了差事……”
这笔不清不白的交易,由一个放印子钱的沃维奈做中间人;他是专门代替大银行出面的做手,好似替鲨鱼做跟班的小鱼。这吸血鬼的徒弟极想巴结于洛这个大人物,便答应替他另外借三万法郎,三个月为期,可以转期四次,并且不把男爵的借据在外面流通。
盘下斐歇尔铺子的人花到四万法郎代价,但是男爵答应他在巴黎附近的省里,给他一个承包军粮的差事。
当年拿破仑手下最能干的一个事务官,至此为止是一个最清白的人,为了**却搅成这篇糊涂账:剥削下属去还高利贷,再借高利贷去满足他的**,嫁他的女 儿。这种挥霍的本领,这些殚精竭虑的努力,为的是向玛奈弗太太摆阔,做这个世俗的达那厄①的朱庇特。男爵为了自投罗网所表现的聪明、活动、与胆气,连一个 规规矩矩想成家立业的人也要自愧勿如。他办公之外,要去催地毯商,监督工人,察看飞羽街小公馆的装修,连细枝小节也得亲自过目。整个身心交给了玛奈弗太太 之后,他照样出席国会,仿佛一个人有了几个化身,使家里与外边的人都没有觉察他专心致志的经营。
①达那厄,希腊神话传说中阿耳戈斯王阿克里西俄斯和欧律狄刻的女儿。
国王把她幽禁在铜塔里,宙斯化为金雨,进入和她幽会。朱庇特即罗马神话中的宙斯。
阿黛莉娜看见叔父渡过了难关,婚约上有了一笔陪嫁,只觉得奇怪:虽然女儿在这样体面的情形之下完了婚,她暗中却是很不放心。男爵把玛奈弗太太迁入飞羽街新居的日子,和奥棠丝结婚的日子排在一天。到了婚期前夜,埃克托说出下面一段冠冕堂皇的话,打破了太太的闷葫芦:——
“阿黛莉娜,我们的女儿成了亲,关于这个问题的苦闷是没有啦。现在应该是收缩场面的时候了;因为再过三年,捱满了法定的年限,我就好退休。今后变成不 必要的开支,咱们何必再继续?这里房租要六千法郎,下人有四个之多,咱们一年要花到三万。要是你愿意我料清债务——因为我把三年的薪俸抵押了,才筹到款子 嫁奥棠丝,还掉你叔父到期的借款……”
“啊!朋友,你做得对,”她亲着他的手插了一句。听了这番话,她的心事没有了。
“我想要求你作些小小的牺牲,”他挣脱了手,在妻子额上吻了一吻,“人家在翎毛街替我找到一所很漂亮很体面的公寓,在二层楼上,护壁板好得很,租金只消一千五。那儿你只需要雇一个女仆,至于我,有一个小当差就行了。”
“好的,朋友。”
“我们简简单单过日子,照样顾到场面,你一年至多花到六千法郎,我个人的用度归我自己设法……”
宽宏大量的妻子快活得跳起来,搂着丈夫的脖子叫道:
“我真高兴能够为你牺牲,多一个机会表示我对你的爱情!你也真有办法!”
“我们每星期招待一次家属,你知道我是难得在家吃饭的……你可以无伤大体的到维克托兰家吃两顿,到奥棠丝家吃两顿;我相信能够把克勒韦尔跟我们的关系恢复,每星期还可以上他那儿吃一顿;上面这五顿加上自己的一顿,便解决了一星期的伙食,何况多少还有点外边的应酬。”
“我一定替你省钱,”阿黛莉娜说。
“啊!你真是女人之中的瑰宝。”
“伟大的埃克托!我到死都祝福你,因为你把奥棠丝嫁得这么圆满……”
这样,美丽的于洛太太的家便开始降级,同时也开始了她弃妇的生涯,一如她丈夫对玛奈弗太太提供的庄严的诺言。
矮脖子克勒韦尔老头,不用说在签订婚约的日子必须要请来的,他做得仿佛从没有过本书开场时的那回事,对于洛男爵也没有什么过不去。赛莱斯坦·克勒韦尔显得一团和气,老花粉商的气息固然还是很重,但民团团长的身分增加了他不少威严。他说要在结婚舞会上跳舞。
“美丽的夫人,”他殷勤的对于洛太太说,“我们这辈人是什么都会忘记的;请你不要再把我挡驾,也请你不时赏光跟孩子们一块儿来。放心,我再也不说心里的话。我真糊涂,因为见不到你,我损失更大了。”
“先生,一个正经女人对你刚才暗示的那种话是不会听进去的。只要你不失信,我当然很高兴使两家言归于好,至亲断绝往来本来是很难堪的……”
“喂,你这个胖子多会生气啊,”男爵把克勒韦尔硬拉到花园内说,“你到处回避我,连在我家里都是这样。难道两个风流教主为了一个女人吵架吗?嗯,真是,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先生,我不是象你一般的美男子,凭我这点子微薄的本钱,你容容易易叫我受的损失,我却不能那么容易的得到补偿……”
“你挖苦人!”男爵回答。
“吃了败仗总该有这点儿权利吧?”
以这样的语气开场,谈到结果,双方讲和了;可是克勒韦尔始终没有放弃报复的念头。
玛奈弗太太一定要参加于洛**的婚礼。要把未来的情妇包括在来宾之内,男爵不得不把署里的同事,连副科长在内都一齐邀请。这样,一个大场面的跳舞会是 不能省的了。以精明的主妇身份,男爵夫人觉得举行晚会还比请喜酒便宜,而且可以多请客人。因此奥棠丝的婚礼大吹大擂的很热闹。
法兰西元帅维桑布尔亲王和纽沁根男爵,做了新娘方面的证婚人;拉斯蒂涅与包比诺两位伯爵做了新郎方面的证婚人。此外,自从斯坦卜克成名以来,流亡在巴 黎的波兰名流都想交攀他,所以艺术家觉得也应当请他们。参事院与陆军部是男爵面上的客人;军界方面预备为福芝罕伯爵捧场,决定推他们之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领 袖做代表。非请不可的客人一共有两百位。在这种情形之下,小玛奈弗太太渴想到这个盛会里露露头角,炫耀一番,也是应有之事了。
一个月以来,男爵夫人把钻石之中最精彩的一部分留做了妆奁,余下的都变了钱,作为女儿创设新家庭的开办费。一共卖了一万五千法郎,五千已经花在奥棠丝 的被服细软上面。为新夫妇置办家具陈设,以现代奢华的条件来说,区区一万法郎本算不得什么。可是小于洛夫妇,克勒韦尔老头,福芝罕伯爵,都送了很重的礼, 因为这年老的伯父早已留起一笔款子替侄女办银器。靠了这些帮忙,即使一个爱挑剔的巴黎女子,对新屋的陈设也无话可说了。青年夫妇的新居,租在圣多明各街, 靠近荣军院广场。里面一切都跟他们的那么纯洁,那么坦白,那么真诚的爱情,非常调和。
吉日终于到了,那一天,对父亲如同对奥棠丝与文赛斯拉一样是吉日:玛奈弗太太决定在她**的下一天,也就是于洛**结婚的次日,在新居请温居酒。
一生之间,谁没有经历过一次结婚舞会?每个人都能从贺客的神气与穿扮上面,把他们回想起来,觉得好笑。要是有什么社会现象能证明环境的影响的,结婚舞 会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某些人穿上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竟会影响到另一些乎日穿惯漂亮衣衫的人,使他们也象把参加婚礼当做生平大典的人一样。你同时可以回 想到:那些神情庄重的人物,把一切都看得无足轻重而照常穿着黑衣服的老年人;那般老夫老妻,脸上的表情,显出青年人才开始的人生,在他们已是饱经忧患的 了;吃喝玩乐的欢娱,在这儿象香槟酒的泡沫;还有不胜艳羡的少女、一心一意夸耀行头的妇人,穷亲戚们狭窄的衣衫刚好和浓装艳服的人相映成趣;还有只想半夜 餐的老饕,和只想打牌的赌客。一切都在这里,穷的、富的、眼热人的、被人眼热的、看破一切的、抱着幻想的、所有的人都象花坛里的青枝绿叶,烘托着一朵珍贵 的名花:新娘。结婚舞会是整个社会的缩影。
正在最热闹的时候,克勒韦尔抓起男爵的手臂,咬着他的耳朵,仿佛极随便的说:
“喂!那个穿粉红衣衫,眼睛老钉着你的小娘儿多漂亮!……”
“谁?”
“玛奈弗太太,她的丈夫不是你提拔做副科长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
“呕,于洛,我可以原谅你过去的事,要是你肯带我到她家里去,我吗,我也带你上爱洛伊丝家。个个人都在打听这个美人儿是谁。你敢说,你署里没有人知道 她丈夫是怎么升级的吗?……噢!你这坏蛋运气不错!她决不止值个把科长的缺……我很乐意去候候她……行吗,你够朋友吗?……”
“行,我答应你,决不小气。一个月之内,我请你跟这个小天使吃饭……告诉你,老伙计,跟她在一块儿,真象登天一样。我劝你学学我的样,趁早丢开那些鬼婆娘吧……”
贝姨搬到飞羽街,住着三楼一个很体面的小公寓。她十点钟就离开舞会,回家去瞧瞧那两张存单,每张六百法郎利息,一张的所有权是斯坦卜克伯爵夫人的,另 外一张是小于洛太太的。为了这个缘故,克勒韦尔才能对于洛提到玛奈弗太太,知道大家不知道的秘密;因为玛奈弗先生旅行去了,知道这桩秘密的只有贝特、男 爵、和瓦莱丽三个人。
男爵不知谨慎,送了玛奈弗太太一套太贵族化,与副科长太太的身分太不相称的行头;在场的妇女都忌妒瓦莱丽的美貌和衣着。她们躲在扇子后面交头接耳,因 为署里都知道玛奈弗夫妇的穷;正当男爵看上太太的时候,丈夫还求过同事们帮忙。而且埃克托的得意,全部摆在脸上,因为瓦莱丽不但风头十足,并且庄重、大 方,在全场艳羡的目光之下,不怕人家评头品足,没有半点女人们踏进新社会的羞缩之态。
等到把太太、女儿、女婿送上了车,男爵就抽空溜走,把做主人的责任丢给了儿子和媳妇。他踏上玛奈弗太太的车陪她回家;但是她不声不响想着心事,简直是愁眉不展。
“我的幸福使你不快活吗,瓦莱丽?”他在车厢底上搂着她问。
“怎么,朋友,一个可怜的女子,即使因为遇人不淑而可以自由行动,在初次**的时候也免不了百感交集,难道这是不应该的吗?……你当做我没有灵魂、没 有信仰、没有宗教的吗?今天晚上你得意忘形,把我招摇得不成体统。真的,一个中学生也不至于象你这样轻浮,惹得那些太太们挤眉弄眼,冷一句热一句的刻薄 我!哪有女人不爱惜名誉的?你这是害了我。啊,我是你的人了,除了对你忠实以外,再没有别的方法补赎我的罪过……你这个魔鬼!”她笑着给他拥抱了一下, “你知道你自己做的事。科凯太太,我们科长的女人,特意来坐在我旁边欣赏我的花边,说:这是英国货呀。你买来贵不贵?——我回答说:我不知道,那是母亲传 下来的,我没有那么多钱买这种花边!”
这样,玛奈弗太太把帝政时代的老风流迷昏了,竟以为她是第一次**;他为了她如醉如痴,把所有的责任全忘了。她说她出嫁了三天,卑鄙的玛奈弗为了些无 耻的理由,就把她丢在一边。从此她安分守已的过着独身生活,倒也很快活,因为她觉得婚姻是件可怕的事。她眼前的不快乐就是为此。
“要是爱情也象婚姻一样的话!……”她哭着说。
这些卖弄风情的谎话,所有处在瓦莱丽地位上的女子都会搬弄的,男爵听了却以为窥到了七重天上的玫瑰。所以正当浓情蜜意的艺术家与奥棠丝,不耐烦的等待男爵夫人对女儿来一次最后的祝福,来一个最后的**的时候,瓦莱丽却在那儿扭捏作态。
男爵快活到了极点,因为瓦莱丽的表现是最无邪的少女,又是最**的娼妇。早上七点,他回家去替补小于洛夫妇的苦工。跳舞的男男女女,尽跳着那些没有完的四组舞,他们差不多全是生客,逢着婚礼就赖着不走的;赌客死占着牌桌不肯离开,克勒韦尔老头赢了六千法郎。
报纸上的本埠新闯版,登着这么一条小消息:
斯坦卜克伯爵与奥棠丝·于洛**,昨晨在圣多马·达干教堂举行婚礼。新娘是参议官兼陆军部署长于洛·德·埃尔维男爵令媛,名将福芝罕伯爵的侄女。贺客 极众,艺术界名流到有莱翁·德·洛拉,约瑟夫·勃里杜,斯蒂曼,毕西沃等。陆军部及参事院均有高级首长代表,国会两院人士亦到有不少;此外尚有波兰侨民领 袖帕兹伯爵,拉金斯基等。文赛斯拉·斯坦卜克伯爵为瑞典王麾下名将斯坦卜克之侄孙,一度参与波兰革命,来法流亡,以艺术天才见称于世,近已获得半国籍许可 ①云云。
①即没有全部公民权,不能当选为立法议会议员。
由此可见于洛男爵虽是窘得不堪,面子上不可少的还是一样不少,连报纸上的宣传也照样有。嫁女儿的排场在各方面都跟娶媳妇的排场相仿。这场喜事,把关于署长经济情形的闲话冲淡了不少;同时,女儿的陪嫁又说明了他不得不借债的理由。
这件故事的引子,可以说是到此为止。对于以后的发展,以上的叙述好比文章中的前提,古典悲剧中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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