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何两人对视一眼,脸色一起难看下来
刘公权呵呵干笑了两声,“你们这出戏码,演了五六年了,一开始当真被你们骗了,可时间长了”他皱起眉,忘了事的样子,冲岑公偏过头去,“相公在书里是怎么说的?”
岑公一捋胡须,“你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欺骗所有人,或者在永远欺骗一部分人,但绝不可能一直欺骗所有人。虽然是家言,但相公的家言就是道理。两代交情,说翻脸就翻脸,谁来说合都没用,做买卖是在斗,都不见血,只看着你们两家的买卖越做越大,一点都没耽搁,几年下来,谁都会觉得有些诡异了。”
何五长声一叹,深沉无奈的正经神色与他常年维持的形象,“你们知道是假,下面的小子却都以为我们是仇人了,其实这假的跟真的也没多少差别了。”
李二也是差不多的神色,“瞒得过也好,瞒不过也好,做给相公和会首看的。买卖做得大了,我们两家的家底要是加起来,也只在相公和会首之下了。想想,还是**来得好,安稳一点。”
李何两家是秦凤豪族,族中不乏任官州县之人,早年雍秦商会初创,两家在地方上势力雄厚,几能与韩冯分庭抗礼。之后雍秦商会不断扩张,韩冈和冯从义不断引入新势力,两家与韩冯的差距才渐渐大了起来,但以其根基人脉,却也不惧韩冈和冯从义。当年,棉布出了新辟的熙河路,韩冈和冯从义甚至都要仰仗其他豪门的势力来保全。
但随着韩冈地位日高,声名渐广,二十入朝,二十有五便跻身侍从重臣,又飞快的由群牧而内翰,由内翰而制置,由制置而枢使,最后甚至一跃为相,进而架空天子,掌握天下,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对韩冈以及韩冈的代理人冯从义,也从俯视平视,最后只能仰视了。再也没有与之一较高下的心气。甚至变得谨小慎微,唯恐冯从义翻起旧账。
李二愤然一笑,“那几年,会里也没少传我们两家的谣言。”
刘公权向前倾身,“是会首?”
李二摇头,“不管是不是,风声都已经起了,等到相公和会首要动手的时候再改,那就已经太迟了。”
他说着,紧紧的皱起眉头,愤怒和不忿的情绪糅合在眉宇间,“刘公你说我们两家斗来斗去不耽搁赚钱,可要是我们两家不斗起来,一直相互扶持,现在的家底少说也能有冯家的三成了吧,不会比李太尉家少。”
就是在平安号中,两家的股份加起来也接近百分之三了。平安号创立的时候,跟雍秦商会初立时完全不一样了,会中已经没人能够挑战韩冈的权威,更没人能分薄韩冯李三家的股份,如今平安号的诸多股东,甚至可以说是韩冈开恩垂怜,把这些股份施舍出来的。实际上到了现在,其他几百上千的小股东加起来,也抵不过三家的份额。
能有百分之三,已经很多。可要夺取商会的领导权,两人根本都不敢想,不说权势,只从股份上就差得太远。要在商会里面坏事,股份还是嫌太少,但拥有这么多股份的羊已经是太肥太肥了,羊长得太肥,本来就是一种罪过。聪明的羊绝不会把希望放在老虎吃斋念佛上,何况到处都在传羊角能顶死老虎。
李二记恨着这几年受到的委屈,几有衔之入骨的架势,刘公权再看看何五,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也亏得你们能想到这个主意,或许真的是救了你们一条命。”刘公权半是感慨,半是庆幸的为李何二人叹息了几声,可两人的反应正是他想看到的,“不过呢,这世间事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几年你们要做仇人自保,现在韩相公也要自保。前些日子拉拢了张枢密,现在又想要拉吕少师入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拖到十年后。”
李二不屑哼声,“所以才有报上的连载,小伎俩一套接一套的。”
时代连载的故事,下等人看个热闹。只有他们这些身居上层,耳目灵通,又反应敏锐的一群人,才能在故事背后看到另一个的故事。吕不韦做买卖,做到最后就是买卖国君,这生意事做到最后就是庙堂事。
之前的国债,自己一时不查,把事情做得急了,换个方法其实照样能把好处都留下。但一群理事都急着把肥肉一口吞下,根本没有留下太多时间,手脚慢了,说不定自己的份就给别人瓜分了。李二也不在乎吃相是否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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