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作者:cuslaa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塞骋偻罗!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崭新磨。

    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如果让殊乏文采的韩冈去形容,他会把周南的嗓音比作黄莺一般,悠扬婉转,正能*动听众的心弦,仿佛天籁。如果她唱的是婉约小词的话,多少人都会沉醉下去。‘寒蝉凄切’让人悲,‘东郊向晓’让人喜,喜怒哀乐,全在她歌喉之间。

    只是今次换作了传唱自盛唐时的得胜歌,周南声音中的缺点便完全暴露了出来。太过柔美的嗓音缺乏刚劲力龗量,叮咚脆响的红牙板更远比不上战鼓激昂,两厢相加,便完全毁了一首让人热血沸腾的好词。

    刘仲武方才又多喝了两杯眉寿,脑袋又是晕乎起来,他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这是女儿家唱给情郎的吧?若是俺们关西男儿阵前战后唱起来都是这个味道,党项人笑死的会比较快!”

    韩冈也是一阵大龗笑,摆着手让周南不要唱下去了,“这一首不是小娘子唱得来的。‘谁人敢去定风波’,当是以铜琵琶,铁绰板,以关西丈二大汉唱来。如周小娘子这般,年才十七八,手持红牙板,也就只能唱得‘杨柳岸,晓风残月’。”

    如果说刘仲武的嘲笑像是一记正拳,那么韩冈的评价便是如利刃透骨而入,丝毫不留口德。周南眼眶都红了,紧抿着嘴,硬是不肯哭出来,已经有些规模的**急速起伏着。

    见周南气苦欲哭,韩冈发现方才自己做得实在有些没风度,才十七岁的小姑娘,欺负她也得不到什么成就感。“韩冈失言了,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周小娘子恕罪。”

    “谁稀罕你道龗歉。”周南最龗后一跺脚,转身就冲了出龗去,犹如一朵彩云冉冉而出。

    厅中一片寂静,客人和**,都坐在一桌上,互相看看,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章俞这时哈龗哈大龗笑,笑声打碎了厅中的尴尬:“自来都是求着花魁来,今日把花魁给气走,玉昆你可是独一份。”

    路明也跟着笑道:“不过韩官人也说得没错,关西得胜歌有十几二十首,却没有一首是能唱得出来的。”

    韩冈心中的歉疚转瞬即逝,他说的可没有一句假话。想到得胜歌,韩冈现在便又回想起镌刻在心底的那一幕:“我上一次听到得胜歌。还是两个月前,秦凤张都监以两千破万人,大败西贼,凯旋而还的时候。灯火如星河,歌声冲霄汉。关西男儿的豪迈自歌中而出,不是女子可比。”

    “官人说得好!”刘仲武抚掌大龗笑,韩冈正说到他心底里去了。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章俞又叫了一个上等**来陪着韩冈,不过还是远远不及被气走的周南。喝酒,行令,划拳,不一会儿,酒席上的热闹又高了许多。

    一顿酒喝了不短的时间,最龗后因为韩冈晚间尚有要事,方才作罢。

    互相道别后,两拨人各自回住处。返家的返家,回驿馆的回驿馆。只是刘仲武喝得太多,韩冈让李小六雇了辆车,直接运回去,而他则是和路明租了两匹马,往回走。走在回驿馆的路上,路明问道:“韩官人,为何不在诗后题名?!那可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韩冈没喝多少酒,而且他方才喝的和旨又是以清淡著称。头脑清楚的很,“我也有话要问路兄,为何你方才不提出来?”

    韩冈这么一反问,路明脸上的疑惑之色不见了,却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桥流水’,这一句说的是秋天——深秋。冬天黄河都结冰,何况小桥下的溪流?”

    ‘所以这首小令说的不是我,韩官人你也不可能是这首小令的作者,二十岁春风得意,怎可能有四五十岁的悲叹?’这几句,路明咽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路明才学并不出众,甚至还不如韩冈。但即便是以他的这点学问,却在冷静下来之后,一眼便看出诗中的破绽,查明韩冈的谎言。

    “路兄果然心明眼亮,”韩冈笑赞道,他承认道,“作者的确不是我,人可欺,天难欺,所以我也不能夺为己有。不过既然世间皆穿此诗是一关西老贡生所为,路兄何不干脆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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