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谁犯了什么错误,这可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有时候上帝也并不清楚。”
“上帝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十分吃惊地问。
她叹了口气:
“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很多事就没人敢去干了!
“他看人家从天上俯视大寺,看了又看,有的时候会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的小民们啊,亲爱的人们,我是多么地可怜你们啊?’”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哭了,去作祈祷了。
从此发后,她的上帝跟我更亲了,更好理解了。
姥爷也说过,上帝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见,不论任何事他都会给人们以善意的帮助的。
可是是,他的祈祷却与姥姥截然不同。
每天早晨,他洗了又洗,穿上整洁的衣服,梳理好棕色的头发,理理胡子,照照镜子,尔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圣像前。
他总是站在那块有马眼似的大木疤的地板上站定,不吭声地站上一会儿,低着头,像个士兵似的。
然后,他庄严地开了口: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屋子里一下子肃穆起来,苍蝇飞得都小心翼翼的了。
他扬眉昂首,撅起了金黄色的胡子,把祷词念得一丝不苟的:
“审判者何必到来,每个人的行为都必有就应得……”
他轻轻抚着前胸,坚决地请求:
“我只对你一个人,不要看我的罪恶吧……”
他的右腿有节奏地颠着,好像在给祈祷打拍子。
“诞生一个医生,医治我多年痛苦,我从内心呼唤着你,慈悲的圣母!”
他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上帝啊,看在我信仰的份儿上,别管我所做的事情,也不要为我辩护!”
他不停地画着十字儿,抽筋似地点着间,发出些很尖利的声音来。
后来我去犹太教会,才发现姥爷是跟犹太人一样祈祷的。
茶炊在桌上扑扑地响着,屋子里漂荡着奶渣煎黑面饼的热哄哄的味道。
这逗起了我的食欲。
姥姥阴着脸,垂着眼皮,叹着气。
快乐的阳光从花园照进窗户,珍珠般的露水在树枝上闪耀着五彩的光,早晨的空气中散发着茴香、酸栗、熟苹果的香味儿。
姥爷还在祈祷:
“熄灭我痛苦的火势吧,我又穷又坏!”
早祷和晚祷的词儿我都记熟了,每次我都认真地只姥爷念祷词,听他是不是念错了!
这种事很少,可一旦有,我就抑制不住地高兴。
姥爷作完了祈祷,扭头向着我们:
“你们好啊!”
我们马上鞠躬,大家这才围着桌子坐好。
我立刻对他说:
“你今天漏了‘补偿’两个字!”
“胡说!”可他一点也自信,所以口气不硬。
“真漏了!”
“应该是‘但是我的信仰补偿了一切!’可你没说‘补偿,。”
“真的?”
他窘透了。
我知道他以后会打别的事报复我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太高兴了。
有一次,姥姥说:
“老爷子,上帝大概也觉着有点乏味了,你的祷告永远是那一套。”
“啊?你敢这么说!”
他凶狠地咆哮着。
“你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掏出来!”
他涨红了脸,颤抖着,抄起一盘子向姥姥头上打去:
“你这个王八蛋!”
他在给我讲上帝的无阴限力量时,总是强调这种力量的残酷。
他说,人如果犯了罪就会被淹死,再犯罪就烧死,而且他们的城市要被毁灭。
上帝用饥和瘟惩罚人类,用宝剑和皮鞭统治世界。
“与上帝作对必然灭亡!”他敲着桌子说。
我不相信上帝会如此残忍。
我想,这一切都是姥爷的想象,目的是吓住我,让我怕他而不是怕上帝。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
“当然!你敢不听?”
“那,姥姥为什么不这么说?”
“她是个老糊涂!”他严厉地说。“她不识字,没脑筋,我一句不让她跟你谈这些大事儿!”
“现在你回答我,天使有多少官衔?”
我回答以后,又问他:
“这些官儿都是怎么回事?”
“胡扯!”他咧开嘴一笑,避开我的目光,咬着嘴唇说;“上帝不做官,做官是人间的事。”
“当官是吃法律的①,他们把法律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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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俄义“法律家”与“吃法律的”只差一个字母,姥爷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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