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图尔尼诺·贝尔穆德斯既有燕尾服,也有高筒礼帽和舞会要求的其他装束,但他来迟了一步,只好站在门口。他身不由己地发起抖来。对他来说,像这样庄严的日子走进舞厅,犹如投身大海。的确,见他这副模样,谁都会觉得他此刻就像站在海边那样紧张。一些没有燕尾服进不了舞场的人对他说:
“进去吧,老兄,拿出勇气来!”
“一会儿就进去,一会儿就进去……”
他将手套戴好,又整了整领结,确信手帕已装在衣袋里了,还用两个手指**了一下衬衫的领子。最后,他又想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他竟忘了自己的头发已梳理得十分整齐。他自动地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便打算“跳进大海”。他走进舞场,向左右两边的人打着招呼。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想找个座位,作为他在这个上流社会的海洋中冒险航行的避风港。不过,他终于慢慢地习惯了这个大海,也就是舞场,并显得十分平静。他一边跳舞,一边滔滔不绝地对自己的舞伴说恭维话,但谁也没有领他的情。
安娜开始时感到困倦,因为已是午夜十二点了。才进舞厅时,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对自己说:“堂阿尔瓦罗会过来和我打招呼吗?”她真有些害怕,很想装病回家。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阿尔瓦罗这时还没有出现。侯爵夫人像只喜鹊一样,吱吱呀呀地说个没完,安娜只以微笑作答。突然,银行职员的妻子比西塔辛来了,她身穿一件缀满布花的蝉翼纱裙,胸部袒露了很大一块。
“年轻人,瞧您这身打扮,大伙儿都在朝您看呢。”侯爵夫人笑着说。她为了忍住笑,在对方脸上**时,有意咬她一口。
比西塔辛朝侯爵夫人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
“这倒没有什么。不过,也不奇怪,因为我连照镜子的时间也没有。我家那几个小鬼也真够淘气的!他爸爸又这么不管用,连哄也不会哄他们,害得我脱不开身。安娜,这是什么玩意儿?太美了!”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银行职员的妻子已张开双臂,来到庭长夫人的面前。她们俩的膝盖碰在一起,比西塔辛的身躯略朝后仰。
半小时后,比西塔辛站在阳台帘子的后面,给庭长夫人讲了个故事。安娜侧着身躯,聚精会神地听着。
舞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了。贵族和平民间那种互相低毁和互不信任消失了,代之以邪恶的欲念和**。帕艾斯**已不再将隆萨尔看成“粗人”,而将他看成男子汉。就连男爵那几个女儿也变得有点人情味儿了。中产阶级出身的姑娘们不再说贵族**是“排骨”了,她们一心只想在这欢乐的气氛中如何玩得更痛快一些。她们似乎渴望在这火热的场面里品尝一下那陌生的醉人的美酒,以满足朦胧的欲望。那些贫寒的姑娘,只要模样儿水灵些,就不再显得寒酸了。人们不再想什么舞会皇后和华服珠宝了。年轻人总找年轻人跳,爱情展翅飞翔,连那些平时安分守己、呆板得像木偶一样的姑娘也变得异常活跃。
凌晨两点,安娜才第一次从椅子上站起来,趁舞会的间歇在舞厅转了一圈。比西培辛默不作声地走在她的身边,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似乎对刚才的做法深感满意。刚才她跟庭长夫人讲了讲堂阿尔瓦罗自去年夏初以来的经历。银行职员的妻子激动得两眼放光,面颊通红。她为自己的能言善辩得意万分。女友的话对安娜产生了强烈的震动,庭长夫人并不想掩饰这一点。“堂阿尔瓦罗终于将部长夫人给征服了,在帕罗马莱斯当了她一个夏天的情夫……后来,他又将她抛弃了,没有陪她去马德里。”这就是堂阿尔瓦罗那段经历的梗概。最后,比西塔辛说:
“堂阿尔瓦罗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对我说了后,我就问他(因为您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老弟,既然这位部长夫人这么聪明漂亮,又这么有权势,那你为什么又离开了她,不跟她去马德里呢?’
“堂阿尔瓦罗当时脸色很难看,他无可奈何地对我说:‘那算不了爱情,只是在夏天跟她玩玩罢了。真正的谈情说爱还得在冬天。再说,那位部长夫人虽然楚楚动人,但满足不了我的愿望……’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说:‘要我离开斐都斯塔吗?那不行!’他全身抖了一下,像打了个寒战,接着又说:‘他们给了我一个区,那可是个肥缺,油水大得很……可我不干,我已经被一根链条拴住了。这根链条我不仅不想咬断它,还想吻它。’说完,他就捏了捏我的手,走了。我认为,他离开我是怕我见到他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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