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囚徒还是牢房的名字?你想找死么?”
“杀死他!”雅克三号正走过来,叫道。
“是牢房的名字,先生。”
“带我去。”
“那就这边来。”
带着一向的渴望神情的雅克三号显然因为谈话并不往流血的方向发展而感到失望了。他抓紧了德伐日的手臂,也抓紧了看守的手臂。在这短暂的会谈里他们的三颗头攒在了一起——那时要想彼此能听见只能如此,因为人潮已冲进要塞,淹没了过道与阶梯,发出了激烈的喧嚣。外面,人潮也以一种深沉嘶哑的吼叫**着四面的墙壁;吼叫之中还不时有腾空而起的呐喊爆发,像是升到空中的浪花。
德伐日、看守和雅克三号手牵着手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终年不见阳光的拱门,穿过了黑魃魃的洞窟的狰狞的窄门,走下了洞**状的层层台阶,爬上了石头与砖块砌成的嶙绚而陡峭的石梯——那东西与其说像阶梯,倒不如说像干涸的瀑布。在某些地方人潮还从他们身边卷过,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但在他们下行了一段又上了一座塔楼之后,他们就孤独了。在这儿,夹在厚重的石壁和拱门之间,要塞内外的风暴在他们耳里只剩下了一种沉闷的压抑的声音,仿佛外面的噪音已经差不多破坏了他们的听觉。
看守在一道矮门边站住了。他把一把钥匙塞进了一个咔咔作响的锁里,馒慢推开了门,在他们低头进门时说:
“北塔一0五!”
墙壁高处有一个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铁栅森严,前面还有一道石屏挡住,要见到天空得弯下腰往上看。进门几步有一个小小的烟囱,烟囱进口也用沉重的铁栅封闭。壁炉上有—堆轻轻的陈年的柴灰。屋里有一张板凳、一张桌子、一张铺着草垫的床、熏黑了的四堵墙,一堵墙上还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环。
“拿火炬慢慢照照这几堵墙壁,我还要看一看,”德伐日对看守说。
那人照办了,德伐日眼睛紧紧地跟着炬火观察。
“停!——看看这儿,雅克!”
“A。M.!”雅克三号贪婪地读着,嗓门嘶哑。
“亚历山大·曼内特,”德伐日用他那沾满了火药的黝黑的手指画着那两个字母,对着他的耳朵说。“这儿他还写着‘一个不幸的医生’。而且,毫无疑问,在这块石头上划日历的也是他。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撬棍么?给我。”
他手里还抓着放炮的火绳杆。他迅速换了工具,转向虫蛀的桌凳,几棍子把它们敲了个粉碎。
“火把照高一点!”他对看守怒气冲冲地说。“雅克,仔细检查一下这些破木片。喏!这儿有刀,”他把刀扔给他,“把床垫划开,搜查一下铺草。火把照高一点,你!”
他狠狠地盯了看守一眼,爬上了壁炉,从烟囱里往上看,用橇棍敲打着,拨弄着烟囱壁,捅着横在烟囱上的铁栅。几分钟之后掉下了一些灰泥和尘埃,他转过脸躲开了,然后便在烟囱里、陈年的柴灰堆里、在他那武器截穿的一道缝里仔仔细细地**索。
“木头里、铺草里都没有么,雅克?”
“没有。”
“咱们把这些东西集中到牢房正中。好了!生火,你!”
看守点燃了这堆东西,火苗蹿得很高,也很热。他们让火堆燃烧,重新弯下**从低矮的拱门走了出来,沿着原路回到了院子里。这时听觉也似乎重新恢复,他们又回到了汹涌澎湃的浪潮声里了。
他们发现人潮在起伏激荡,寻找着德伐日。圣安托万正叹叫着要求它的酒店老板去负责监押那死守巴士底狱、向人民开炮的要塞总监。没有德伐日那总监就无法被押到市政厅去受审,没有他那总监就会逃掉,人民的血就得不到报偿了(多少年来一文不值的血现在突然值钱了)。
那位冷酷的老军宫身穿灰色大氅,佩带红色勋章,站在那仿佛紧裹着他的气势汹汹的人潮中很为惹眼。可是在那无所不在的喧哗之中却有一个人泰然不动。那人是个妇女。“看,我的丈夫来了!”她指出了他,叫道。“看,德伐日!”她紧挨着那冷酷的老军官站着,不挪一下地方,而且,在德伐日等人押着他通过街道时也寸步不离;在他被押到了目的地有人从背后打他时她也寸步不离;在积聚了长期仇恨的刀子拳头狠狠地顶点般地落在他身上时,她仍然寸步不离。等到他受了伤倒地死去之后,她却突然活跃起来,一脚踩在他脖子上,挥动她那早作好准备的残忍的刀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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