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计划,市委组织部长屠洪剑在大会结束后先行离开,副部长肖志宏则出席景华的欢迎午餐,继续给新来的********站站台,下午和几名县委常委谈谈话,传达省市领导的指示,无非是希望景华快速度过磨合期,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跟********坦诚合作,共同做好景华的工作等等。
但两人经过这么一场超时的大会后发现,他们这两个保姆根本没必要继续留在景华,也无需和当地的领导干部谈话。需要谈话的反而是郭小洲。
动作过大,范围过广,火一旦蔓延,到时候谁来收场?
因此在大会结束后,屠洪剑和肖志宏在小会议室和郭小洲谈了十分钟的话。
看起来像是一番例行公事的谈话,希望他多向景华的老干部老同志们学习请教,尽快进入角色,团结、尊重老同志,社会治安要抓,腐败要抓,工作作风也要抓,但要注意稳定,要循序渐进的治理,千万不能着急,一顿饭吃出一个胖子是不可能的。
郭小洲基本能听出他们话里蕴含的意思。比如“团结、尊重”、“稳定”“循序渐进”之类的话。
这和他到陆安工作时的谈话,内容天差地别。
一来他这次的身份不同,是景华绝对的一把手,不管他怎么动作,市里必须维护他********的权威;二来他彰显出的杀气过重;三来他有省高层人脉,而且是明星似的政治人物。
作为市委常委,管官帽子的市委组织部长,郭小洲的上级领导,屠洪剑说这些话,除了有些担心年轻书记手段太辣外,还隐隐有些示好的意思。
以屠洪剑对西海政治版图的了解,他比普通的县级领导更*,他明白坐在自己对面的郭小洲,不仅是近来涌现出的一棵政治新星,而且拥有非凡的综合实力,年龄,能力,人脉,背景,知识化……未来只要不栽在景华这一亩三分地上,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潜力股,他当然要拉拢,即便是不能为己所用,但至少不能和这样的人成为仇人。往往不经意间**一棵善意的种子,在某个关键时刻不定就会发芽。
郭小洲客客气气说:“我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两位部长对景华,对我个人的大力支持。我在这里向市领导保证,绝对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培养和信任,牢记屠部长的教导,牢记肖部长的嘱咐,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会通过各种途径,广泛地收集来自各方面的反映与意见,认真听取来自不同层面的声音和要求,把稳定放在第一位。把精力放在经济和民生上。”
屠洪剑笑了,“你有这个心态我们就放心了。好饭不怕晚嘛!”
肖志宏副部长稍微有些担心,他补充道:“新官上任,又是********,天大地大你在景华最大。但甭管你在哪个位置,总有一些人对你持观望的态度,特别是相对年轻的新官,总会有一些年龄比你长、资历比你老、经验比你丰富的‘元老’们在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新官上任之后,首当其冲要确保正常的工作秩序,充分发挥各部门人员的作用,要察纳雅言,善于纳谏,特别是那些牢骚满腹的‘逆耳忠言’,更值得你接受和注意……”
郭小洲谦虚的连连点头。
肖志宏又说:“特别应当处理好与原班子成员的关系,对所有的同志都要持有信心和耐性。如果上任伊始就‘一朝天子一朝臣’,急于求成地大换血大换班,就容易造成局势的动荡,决策的失误,最终可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出现。这是省市领导不希望看到的。总而言之,我和屠部长,以及市委领导对你是放心的。”
屠洪剑比肖志宏老道,他就不会说这种直来直去的话,他笑着说:“小洲书记,不论是省市领导还是就我个人而言,对你的能力都是信任的,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在景华的工作岗位上,亮出自己新的成绩单来。”
“再次谢谢两位领导。有你们的支持,我想不干好都难。”郭小洲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
两位部长似乎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屠洪剑率先起身,伸手道:“我们的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看你的了。我和志宏部长就不留在这里吃饭了,把景华的盘子全交给你。”
郭小洲很诚恳的予以挽留,但两位部长坚决推辞。
于是,郭小洲率领县四套班子领导,把两位部长送出大楼,目送他们上车离去。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的人,没饿过,或者饿不得,一个个都出了口长气,终于可以吃饭了。
郭小洲也不再说客气话,一行领导步行来到隔壁的国税大酒店进餐。
在最大的一间敞开式包厢内,摆了两桌。
因为市委组织部领导临时离开,席位和预先设计的稍有区别。
原则上是县委常委一桌,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以及几名副县长一桌。
餐桌上照例摆了三种酒水和果汁饮料。
郭小洲带头取了一份果汁饮料后,在场的服务员立刻清理了红白啤。
虽然是欢迎宴,但餐厅内却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主要是郭小洲今天展现出的杀气和果敢让一些人心存恐慌。
因此这一场欢迎宴显得缺乏热闹的气氛。
不过郭小洲要的不是热闹,他要的就是他们的敬畏。昨天晚上,他和焦区通了一个时间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话。
焦区很明白的告诉他,要想在景华打开局面,有两个人必须拿下,一个是县委副书记汪自遥,一个是政法委书记梁应奇。
郭小洲没有问他原因,而是问“为什么三个月时间内没有拿下他们?“
焦区在电话里笑了笑,“因为我犹豫了。如果堂堂一个********如果被副手超越甚至架空,那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一把手。也有损县委的权威。但这两人表现得出很配合的样子,工作上也的确有些能力,能开展工作。拿不拿,什么时间拿,就要看情况了,我也想再观察观察,所以拖到你来上任。”
郭小洲问,“你打算怎么拿?”
焦区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是有软肋的。我的策略是暗中调查,这个工作我安排顾正海在做。说实话,我去景华三个月,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县委办主任顾正海,梁应奇和汪自遥是景华的两条地头蛇,关系盘根错节,甚至和社会上有很深的牵连,这两人我不敢信;组部部长阎小山是前任********陶南的亲信,而且陶南又担任云河市副市长,在景华有利益索求;纪委书记姜白兵暂时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做*沟通,建议你从他身上想想办法;宣传部长纪小筠是汪自遥提拔起来的人;常务副县长廖柄祥和梁应奇是姻亲关系……唉!复杂啊!”
焦区继续说:“这三个月最让我头疼的倒不是这些常委,而是人大政协的几个老同志。除了要钱要关系,就是摆老资格,我只能说他们太不识相了,这个世界上也不能光讲资格,你资格老有什么用?资格老也要服人管。连********的话都阳奉阴违,还有什么资格当领导。对于一些所谓的老领导老同志,我建议你就可以在他分管的领域进行审查,然后公开,当他有软处捏在你手上,还拍他闹腾?查出来,轻则不追究,重则党纪处理。”
“当然,目的也不是为了查他整谁,而是让他们有所敬畏,别不把书记当领导。”焦区说,“我调查的一些东西还在顾正海手上,你可以找他拿。至于能不能用,怎么用,你自己决定。”
郭小洲当然不会接受焦区的建议,虽然说他现在因为甘子怡的关系,背景人脉方面拔高了几百米上千米,但和真正有血统的高干子弟比起来,先天上就处于弱势,焦区能做的事情,他未必够资格做。
他今天在大会厅高调亮相,其实也是被逼无奈。景华的社会治安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他不果决,不铁腕,或者等他熟悉*景华的政治板块后,往往有这样那样的人事或者关系羁绊,不如索性趁这个机会,先拿头一阵。
他作为新官上任过几次,经验应该非常丰富了,比如最忌讳为大权在握而以一幅‘君临天下’的强者姿态和面貌出现,更不能有‘我的地盘我作主’的独断专行与霸道。
如果一切条件合适,他真正想做的是摆出“我刚来,不了解情况,恳请大家指教”的“傻瓜”形象出现。等到掌握当地情况,做到胸中有数之时再来解决问题也不晚,用屠洪剑部长的话说——好饭不怕晚!
可是景华的特殊情况和时间,却不会给他任何装“白痴“的机会。
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他的确展现了他的威严和霸道风格。震慑了一批人,也感染了一批领导干部,获得了想要的东西。但失去也很多。
比如,这些县委常委忌惮他的同时,也会小心提防他,警惕他,疏远他。除非他拿捏到对方的把柄,威胁之。但这并非官场王道。只是小道,小伎俩,小学生都懂的伎俩,短期内看似有效,但长期看来,就是败笔,甚至是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
大概因为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在坐的人都难以消化,一场欢迎宴很快就平平淡淡结束。
县长夏进勋和县委办公室主任顾正海把郭小洲送到他的办公室。
郭小洲没怎么打量自己的新办公室,他甚至没有关注在一旁殷勤道茶的新秘书。他来到景华,今天是第一次和夏进勋见面,但在今天清早却和夏进勋通过电话。毕竟,他要在景华掀起这么大的风波,不通知县长怎么也说不过去。
在他的印象和焦区的介绍里,夏进勋是一个性格温和脾气好没什么政治抱负和理想的人,焦区甚至说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调回云河,和老婆孩子团聚。
但要说夏进勋没政治抱负是假的。他只是感觉在景华处处受制,特别是在汪自遥和梁应奇的双双压制下,完全无法施展,处处束手束脚。县委以前有陶南,后来又来了个强势人物焦区,他在常委中没有丝毫话语权;县政府内又有常务副县长廖柄祥在,动不动就以政府会议的名目改变他的决策,他尝试过几次后,心中冰凉。这次焦区调离,他心里原本是有梦想的。
按照官场的潜规则,一把手离开,按推磨的方式来填坑的话,他这个二把手,县委副书记理由当然坐正书记的位置。憋屈了这么久。他当然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媳妇熬成婆。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空降来了政治明星郭小洲,前段时间炒得沸沸扬扬的枪击县长。而且这个********更年轻,按惯例至少要在景华执政三五年。他没有多少时间能耗了。这让他黯然神伤,备感失落。
因此,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下定决心,不惜代价调离景华。他不想耗死这这块贫瘠畸形的土地上。
他把郭小洲送到办公室,公式化的关心了他的生活住宿安排后,便起身告辞。虽然郭小洲明显发出想和他多聊聊的信号。但他选择无视,因为他已经无所求了,至少在景华如此。
夏进勋离开后,郭小洲邀请顾正海坐下。
顾正海早在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去了顺山医院,两人有过相对比较*的交流。加上今天上午的一场大戏也离开不顾正海的功劳。
因此,双方显得并不陌生。
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进入话题,便听到办公室门外传来嘈嘈嚷嚷的声音。隐隐有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说一定要找郭书记讨个说法什么的,新秘书则在小声相劝。
顾正海脸色一变,“是政协的万年青副主席。”
郭小洲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处变不惊,问,“怎么回事?”
“应该是因为政协打报告要更换增添车辆的事情。“顾正海说:”政协以前配了六台车,其中********和两名副主席各一台车,三个办公室各配一台,万年青说他的车早已应该淘汰,既不安全又费油。上一次打报告到夏县长那里,被夏县长推到县委,焦书记没批。”
“哦!“郭小洲想起焦区的话,自言自语道:”如果他的报告内容属实,老旧车辆的确应该淘汰……”
顾正海知道他想听什么,就苦笑说:“问题是这个口子不能开。他的车换了,********的车呢?政协的换车了,人大的呢,换还是不换,除非满足全部人的要求,只要有一个人不满……我忘了告诉您,景华的老干部向来就有往上告状的传统,夏进勋的前任就是被老干部们顶着告下台的,包括夏进勋也曾多次被告过……”
见郭小洲若有所思。他小心翼翼提醒道:“郭书记,您刚到任第一天,我怀疑万年青到来,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呵呵!下马威?试试我的底线?还是看看我到底有多硬?“郭小洲笑了笑,”正好,我也想见识下老同志的威风,正海,你去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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