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红颜

作者:田凤子

一查才知道,所谓的假集体,全是按照《公司法》登记的有限责任公司。潘磐向柏令琰汇报的时候心里充满了鄙夷,表情却非常地谦恭。然而柏令琰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有没有公家出资?”

  “没有,全是个人出资。”

  “那不还是个体户?”

  “不是个体,是私营企业。”潘磐耐心解释。

  “不管咋着都是私人开的,就得交管理费。”

  潘磐想说,早在几年前,国家就下发了不再向私营企业收取工商管理费的文件。然而他张了张嘴又咽回去了,他还没有听说哪家私营企业不交管理费。

  交不交管理费关我潘磐啥事?潘磐关心的,是这次人事制度改革自己是否有希望。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从柏令琰进入工商局那天起,潘磐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一个街头卖羊肉串的,穿上了工商制服,身上也脱不了那股膻味。潘磐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白楞眼。看他那熊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七个不服,八个不耐烦的,典型的一个街头痞子。潘磐就亲眼看见过他在大街上与两个女人勾肩搭背。他觉得与这样的人为伍简直丢人。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当了局长,一定把柏令琰开除出工商队伍。听说柏令琰那位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姑姑对他寄托了很大期望,希望他以后弄个工商所长当当。此话一出,没有人不笑的。没想到十几年后烂泥扶上了墙,而且爬到了他潘磐的头上。正应了那句话:在这个万花筒一样变化的世界里,没有办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潘磐永远忘不了那次汇报。那天潘磐站着,柏令琰坐着。他刚刚坐上那个位置。虽然仍是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却已是人模人样了,而且言谈举止也象那么回事。

  他没跟潘磐说几句话。从潘磐进屋时起,他就没有看过潘磐。就象潘磐不存在。他的眼睛看着电脑,耳朵象是在听着潘磐的汇报。好象潘磐是放音机、广播或者其它什么能够发出声音的物件。

  那天潘磐是怎样从柏令琰的办公室里出来的,他不知道。只记得事先他放在口袋里以备修改文件的一支铅笔断成了五截。

  从那以后,他天天泡在酒杯里。丽云常常骂他把骨头都泡酥了。还揭他的老底,说他喝醉了酒如何琉璃喇叭地嚎啕大哭。他不信,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潘磐啥时候掉过眼泪?

  他跟丽云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争取到这一次机会。这几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坐卧不宁。丽云说青梅从来不轻易应承,既然答应帮忙,就一定有把握。潘磐还是不放心。哪有不花钱就能办成事的?他准备了一个“炸药包”,让丽云给唐韬送去。

  丽云说:“一万块钱搁咱得咬几咬牙,搁人家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潘磐说这是规矩。

  丽云犹豫道:“是不是跟青梅商量商量?”

  潘磐说:“跟她商量?她肯定不让。这种路数她根本不懂。”

  催促再三,丽云才拿起东西走了。下午丽云打回来电话,说她已经打听出唐韬的住处了,一下班她就去宾馆守着。

  潘磐说:“小心点,早点回来。”

  然而,快十一点了,丽云还没回来。

  丽云见到唐韬了吗?他们说些什么?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潘磐想了一会儿,猛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着。一支香烟扔在地上,冒着缕缕白烟。

  他下了楼,走到街上。他的前面是一条长长的河堤,黑黢黢的,不知今晚那里会发生什么。

  头上是一轮明月,朗朗照着,温馨而静谧。星星在朝他眨着眼睛,看得他愈发心慌。路边女贞树的影子投在地上,形成一幅疏疏密密、斑斑驳驳的水墨画。一阵风吹来,就象有一只手提着画布,把上面的东西一股脑抖了,一时间,全乱了,全乱了。

  13

  早晨的太阳是磕在碗里的鸡蛋。蛋黄流了出来,把四周的光晕也染黄了。

  集市上老早就热闹起来了。水果摊、水果车在路两边摆开。北方的苹果,南方的菠萝,秋天的桔子,夏天的西瓜,应有尽有。草莓个个红**滴,惹得不少人驻足观看,却很少有人买。倒不是买不起,这些年人们的腰包都鼓起来了,只是被骗怕了。催熟剂、生长剂,谁知道看上去秀色可餐的水果吃起来会不会味同嚼蜡?不敢买是不是?卖西瓜的特意把瓜切开,红红的沙瓤象在告诉路人:买吧,好吃,我不哄你。

  再往北走,在两条街的交叉口,有许多小吃摊。路边放着长几矮凳,供吃饭的人就坐。来往的人走到这里不得不放慢脚步,吃饭的和他们停放的自行车把路给堵了。

  远远地听到抑扬顿挫的吆喝声:“肉盒--热哩呵!”一股股香气随风飘散。

  小吃的种类很多,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往东拐一个弯是蔬菜市场,栉比排列着菜摊,满目青翠。在这里,四季的蔬菜都能买到。如果想买便宜些的菜,就往比较偏僻的地方走。那些三轮车上只摆了两三样或一两样,穿着粗朴,模样厚道的就是菜农了。在他们那里买菜,不用担心不够称。看见称“不喜欢”时,他们会很大方地抓一把添上。但他们之中也不乏狡黠之人,用药水把西红柿染红,或把蒜苔放在水里浸泡以增加重量。世风如此,这些憨厚的菜农也难免“与时俱进”了。

  青梅走到一个鱼摊前。看见鱼贩把几条活鱼称了,举起一根木棒“叭叭”几下把鱼打昏,然后拿起铁刷子“刷刷”除鳞。青梅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调过头去,仍感到心惊肉跳。她家极少吃鱼,一是不忍看宰鱼,二是担心被宰。

  她走到一个卖活鸡的摊位前,跟一个熟识的中年女人打招呼。鸡笼边挂着两杆称,她知道哪杆是足两称,哪杆是九两称。卖活鸡活鱼的通常用的是九两称。为此她曾经给报社写过一封读者来信。稿子发了,却如泥牛入海。但是这个女老板对她却例外。因为青梅是老主顾。憾憾爱吃鸡。

  那女人在这个市场卖了十几年鸡,青梅觉得她算个实诚的人。开始她用的也是足两称。然而不久她便换了称。人家用九两称,要价低,她不缺斤短两,自然要价高些。然而被宰过的鸡谁知道它原来的重量呢?顾客不知情,自然拥向那些价低的摊位。

  “人家都是这样,咱不这样,不挣钱。”那女人无奈地对青梅说。

  青梅来买鸡,她用的大多是足两称,一斤比别人贵一毛钱。有时也用那杆九两称,但总要减去十分之一的重量。

  “我用这个称志,你看,四斤。我再用那个称志志,你看,三斤九两。虽说每斤贵一毛钱,可最后还是便宜一块二。”那女人曾给青梅这样比较。

  卖猪肉的比过去少多了。现在买肉的都跑到专卖店或超市买放心肉去了。一块块挂在铁钩上的猪肉上面盖着蓝色的章,字迹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合格还是不合格。有人说:卖肉的,连他亲爹也吃不够他的称。这话现在过了时。卖肉的不比卖活鸡活鱼,一经宰杀“死”无对证。但是,一不留神,极容易买到老母猪肉或注水肉。青梅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以前青梅每次从这里经过,老远就有一个粗短肥硕的女人热情地招呼她:“今儿的猪可不是吃饲料长大的,是乡里人自己家喂的,吃粮食喝恶水长大的,这肉可香了!你尝尝?”

  青梅这时候总是会觉得机会难得,不由自主就会钱包大开。还常常给她妈送去一块。

  她妈总是笑她:“傻孩子,人家哄不死你!”随即沉下脸来,训斥道:“俺这么多人,让你给俺买肉?你有多少钱?以后你别往这儿送肉了!”

  然而那肉吃起来并不感到格外地香。下一次碰见同样的招揽,她还会不由自主地买。

  “你看,一斤多,按一斤算,我多给你一点,不说了。”那女人常常这样很大方地说。

  有一次青梅回了一句:“你一点儿也没多给,你的称有盘。”

  胖女人说:“可我也没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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