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已经伤透了,因为他觉得我在跟布伦特或斯图尔特或凯德恋爱呢。也许他以为如果得不到我,便同媚兰结婚也一样可以叫他家里高兴的。可是,如果他也知道我在爱他——她轻易多变的心情从沮丧的深渊飞升到快乐的云霄中去了。
这就是对于艾希礼的沉默和古怪行为的解释。只因为他不明白呀!她的虚荣心赶来给她所渴望的信念帮忙了,使这一信念变成了千真万确的故事。如果他知道她爱他,他就会赶忙到她身边来。她只消——“啊!她乐不可支地想,用手指拧着低垂的额头。瞧我多傻,竟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我爱他,便不会去娶媚兰了呀!他怎么会呢?这时,她猛地发觉杰拉尔德的祷告完了,母亲的眼睛正盯着她呢。她赶快开始她那十遍的诵祷,机械地沿着手里的念珠,不过声音中带有深厚的**,引得嬷嬷瞪着眼睛仔细地打量她。她念完祷告后,苏伦和卡琳相继照章办事,这时她的心仍在那条**人的新思路上向前飞跑。
即使现在,也还不太晚哩!在这个县,那种所谓丢人的私奔事件太常见了,那时当事人的一方或另一方实际上已和一个第三者站到了婚礼台上。何况艾希礼的事连订婚还没有宣布呢?是的,还有的是时间!
假设艾希礼和媚兰之间没有爱情而只有很久以前许下的一个承诺,那他为什么不可能废除那个诺言来同她结婚呢?他准会这么办的,要是他知道她思嘉爱他的话。她必须想法让知道。她一定要想出个办法来!然后——思嘉忽然从欢乐梦中惊醒过来,她疏忽了没有接腔,她母亲正用责备的眼光瞧着她呢。她一面重新跟上仪式,一面睁开眼睛迅速环顾周围,那些跪着的身影,那柔和的灯光,黑人摇摆时那些阴暗的影子,甚至那些在一个钟头之前她看来还很讨厌的熟悉家具,一时之间都涂上了她自己的情绪的色彩,整个房间又显得很可爱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时刻和这番景象!
最最忠贞的圣母,母亲吟诵着。现在开始念圣母连祷文了,爱伦用轻柔的低音赞颂圣母的美德,思嘉便随声应答:为我们祈祷吧。对思嘉而言,从小以来,这个时刻与其说是崇敬圣母还不如说是崇敬爱伦。尽管这有点亵渎神圣的味道,思嘉阖着眼睛经常看见的还是爱伦那张仰着的脸,而不是古老颂词所反复提到的圣母面容。病人的健康、智慧的中心、罪人的庇护、神奇的玫瑰————这些词语之所以美好,就因为它们是爱伦的品性。然而今晚,由于她自己意气昂扬,思嘉发现整个仪式中这些低声说出的词语和含糊不清的答应声有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崇高的美。所以她的心升腾到了上帝的身边,并且真诚地感谢为她脚下开辟了一条道路——一条摆脱痛苦和径直走向艾希礼怀抱的道路。
说过最后一声阿门,大家有点僵痛地站起身来,嬷嬷还是由丁娜和罗莎合力拉起来的。波克从炉台上拿来一根长长的纸捻儿,在灯上点燃了,然后走入穿堂。那螺旋形楼梯的对面摆着个胡桃木碗柜,在饭厅里显得有点大而无当,宽阔的柜顶上放着几只灯盏和插在烛台上的长长一排蜡烛。波克点燃一盏灯和三支蜡烛,然后以一个皇帝寝宫中头等待从照着皇帝和皇后进卧室的庄严神情,高高举起灯盏领着这一群人上楼去。爱伦挎着杰拉尔德的臂膀跟在他后面,姑娘们也各自端着烛台陆续上楼了。
思嘉走进自己房里,把烛台放在高高的五斗柜上,然后在漆黑的壁橱里**索那件需要修改的舞衣。她把衣服搭在胳臂上,悄悄走过穿堂。她父母卧室的门半开着,她正要去敲门,忽然听到爱伦很低,也很严肃的声音。
杰拉尔德先生,你得把乔纳斯·威尔克森开除。杰拉尔德一听便发作起来,那叫我再到哪里去找个不在我跟着搞鬼的监工呢?“必须立即开除他,明天早晨就开除。大个儿萨姆是个不错的工头,在找到新的监工以前,可以让他暂时顶替一下。”啊哈!杰拉尔德大声说,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位宝贝乔纳斯生下了——“必须开除他。”如此说来,他就是埃米·斯莱特里那个婴儿的父亲喽,思嘉心想。唔,好呀。一个北方佬跟一个下流白人的女孩,他们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呢?稍稍停顿了一会,让杰拉尔德的唾沫星子消失之后,思嘉才敲门进去,把衣裳交给母亲。
到思嘉脱掉衣服、吹熄了蜡烛时,她明天准备实行的那个计划已经被安排得十分周密了。这个计划很简单,因为她怀有杰拉尔德那种刻意追求的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目标上,只考虑达到这个目标所能采取的最直接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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