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静沉默了一下,才道:“百姓们平日没有什么娱乐,现如今有戏看,自不是坏事。臣觉得好。”
弘治皇帝微笑道:“是啊,好的很,朱文静,你乃父母官,可知县中有多少百姓。”
朱文静正色道:“县中有户七千二百三十二户,有丁两万三千口。”
弘治皇帝眼中闪过满意之色,道:“看来,你对县中之事,倒也烂熟于心。”
“臣为一地父母,岂敢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弘治皇帝命了萧敬来,低声问萧敬道:“这朱文静在此县,官声如何?”
这毕竟是北直隶的范畴,萧敬倒是略知一些的,他道:“没听说过犯过什么大的差错,想来不差。”
弘治皇帝便格外青睐的看着朱文静一眼。
见他奏对时从容,不卑不亢,于是又问起县里钱粮之事,去岁的粮产,县里这两年的问题,朱文静都是对答如流,如数家珍。
弘治皇帝不禁赞叹:“卿久在地方,精明强干,看来是个好官。”
朱文静道:“陛下,臣不敢居功,不过是受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不敢居功。只是,此地乃是偏僻小县,非是京师,也不是保定和天津卫,陛下,此地百姓困苦,臣……哎……臣斗胆想问,这铁路不知何时修来小县。陛下,臣只是问问。”
弘治皇帝见他说的真切,又见此人官袍虽还算干净,却显然有些旧了,便连官靴,都已有被磨破的痕迹,便对此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铁路的事,朕可做不得主,朕若是做主,你看……”他笑了笑,手指向方继藩道:“他们会教朕出钱来修的,朕出不起这个银子。”
弘治皇帝说的很坦然。
方继藩则是立即道:“陛下此言,这是置身儿臣于不忠不义的地步,只是铁路耗资巨大,因此每条铁路的修建,要筹资,又需反复讨论,儿臣也是拍板不得的。”
朱文静一脸懵逼。
弘治皇帝却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朱卿家,你知民吗?”
“什么?”朱文静又懵了,他想了想:“陛下自登基以来,广施仁政,百姓们岂有不知,自是……自是称颂不已。”
弘治皇帝道:“朕问的不是这个,朕问的是,你虽知户籍多少,人丁多少,知道县学哪里漏雨,也知哪里的道路*,一到雨天,车马便难行。可是朕问的是,卿可知百姓们是怎么想的吗?他们因何而喜,因何而悲?”
显然今天这些问话实在大出意外,朱文静被弘治皇帝问的越加发懵,一时回答不上来,只期期艾艾的道:“这……这,臣窃以为,或许…这……臣不知。”他最后如斗败的公鸡,索性说了实话。
弘治皇帝倒没有显出怒色,而是笑了。
“你姓朱,乃是国姓,却和朕很像,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也熟悉天下的户籍多少,晓得钱粮的出入,晓得许许多多的事,可唯独……还是不知民啊,不过……你已比天下许多人要好许多,已称的上是能干了。”
说着,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说朱文静这样算是精干的人,尚且都如此,那么这天下,还有谁知呢?
朱文静一时不明弘治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索性只好默不作声。
却在此时,外头禁卫匆匆进来:“陛下……”
弘治皇帝抬眸:“怎么?”
禁卫道:“陛下,卑下奉旨,送了那赵二和他的母亲回去,到了家中,那赵二感念恩德,再三致谢,卑下临行时,竟是取了一些鱼干,非要卑下带回来给陛下不可,说是多谢照顾,这鱼干……卑下自是不敢收,可盛情难却,非要卑下带来,说是不收,他便良心不安了,他娘要骂死他的,要卑下转送陛下……”
弘治皇帝一愣。
却见这校尉手上,还真提着一些用草绳串起来的鱼干。
弘治皇帝不禁道:“他也知朕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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