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挑剔,她美得惊人。为什么你的第一次总是如此美丽,席恩不禁想。
“瞧您,笑得多灿烂哟,”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您喜欢上了她,是不?”
席恩回头审视这女孩。他喜欢她的模样。真正的铁种,一望而知:苗条、长腿,剪得短短的黑发,饱经风霜的皮肤,强壮有力的胳膊,腰间别着的匕首。虽然对她那张瘦脸而言,她的鼻子显得又大又尖,不过她的笑容足以弥补。他认定她比他大几岁,但不超过二十五。哈,走起路来活像上辈子都在甲板上讨生活似的。
“没错,她看起来真甜,”他告诉她,“不过嘛,却连你的一半也比不上。”
“噢,噢。”她笑道,“我可得当心,大人您有蜜糖般的唇舌呢。”
“来,尝尝看?”
“可以吗?”她边说边露骨地瞧他。铁群岛中有的女人——虽然不多,但确有一部分——和男人们一起驾驶长船为生。俗话说海和盐能改变女人,使她们有男人的癖好。“您在海上待太久了么,大人?莫非您去的地方没女人做伴?”
“唉,女人是不少,可哪有你这样的人才。”
“您怎知道人家是怎样的人呢?”
“我的眼睛会瞧啊,瞧你这漂亮脸蛋儿;我耳朵会听嘛,你笑起来真是没得说。喏,我那儿比桅杆还硬啦,还不都因为你。”
女人踱上前来,伸出一只手压上他马裤。“嘻嘻,您没骗我,”她边说边隔着衣料挤压,“痛不痛?”
“痛啊,痛死啦!”
“可怜的大人,”她放手走开去,“真不巧,人家已经结婚了,还刚怀孕了呢。”
“诸神在上,”席恩说,“那我不能给你孩子啦。”
“私生子?哈,恐怕还要我男人感激您哟?”
“他不会,可你会。”
“怎么?人家以前可陪过许多大人的。他们嘛……和外面的野男人也没啥两样。”
“可你跟过王子吗?”他问她,“当你年老色衰,白发苍苍,连**都松松垮垮的时候,你却可以骄傲地告诉孙子,你爱过一个国王呢!”
“噢,我们这是在谈情说爱吗?我还以为您只关心**和**呢。”
“你想要爱情?”他觉得自己暗暗喜欢上了这**,管她是谁,她那尖刻机巧的话语是这又冷又暗的派克岛能给他的最好舒解。“你要不要我拿你的名字来为自己的长船命名?要我整天给你弹竖琴,把你带上城堡的高楼,用珠宝打扮,让你像童话中的公主一般?”
“您本该用我的名字来命名您的船,”她答道,忽略了其他承诺,“她是我建造的。”
“不对吧,应该是西格林,我父亲大人的造船大师。”
“我是伊斯格蕊,安布德的女儿,西格林的老婆。”
他不知安布德还有个女儿,西格林的老婆?……但他和年轻的造船师傅只有一面之缘,而对以前那位大师更是记忆模糊。“你和西格林在一起真浪费。”
“噢,西格林告诉我,把这艘漂亮的船给你才浪费呢。”
席恩怒火中烧。“你知道我是谁?”
“葛雷乔伊家族的席恩王子,对不对?说实话,大人,你喜不喜欢她,这艘献给你的美少女?西格林很想知道。”
这艘长船崭崭新新,散发着沥青和树脂的味道。明天,伊伦叔叔将在新船下水之际予她祝福,但席恩已等不及,便飞马从派克城赶过来预先观看。她的大小比不上巴隆大王的泓洋巨怪号和维克塔利昂的无敌铁种号,但即便躺在岸边的木船坞,已能让人充分感受她的灵巧与敏捷:一百尺长的黑色流线形船壳,一根独立的大桅杆,五十条长桨,足够一百人站立的甲板……船首则是一座塑成箭头形状的钢铁巨锤。“西格林取悦了我,”他承认,“她真的就跟看起来一样跑得快?”
“很快很快——只要驾御她的是懂行的人。”
“我有几年没驾过船了。”事实上,从未当过船长。“不过,我是葛雷乔伊家的人,我是铁民,大海融入了我的血脉。”
“如果你想好好开船,你的血脉应该融入大海,”她告诉他。
“放心,我不会亏待这位美少女。”
“美少女?”她嘻笑道,“她么,应该叫海**才对。”
“瞧,你给她取了个好名,就叫她海**吧。”
她被逗乐了,他看见她黑眼珠里闪烁的火花。“您刚才不是说,要用我的名字为她命名么?”她用受伤的语调责备道。
“嘿,我可是说到做到了呀,”他执起她的手,“来吧,夫人。青绿之地上的人都说,怀孩子的女人能给睡她的男人带来好运。”
“青绿之地上的人怎么知道船上的事?怎会了解船上的女儿家?我想,您不会在哄我吧?”
“嗨,我投降啦。你还爱我吗?”
“什么?我啥时候爱上您啦?”
“就算还没有吧,”他承认,“可我不是在尽力弥补么?亲爱的伊斯格蕊,你瞧,外面寒风凄冷,就请上我的船,让我跟你暖和暖和。明天,我叔叔伊伦就要过来用海水浇灌她的船首,念念有词地向淹神祷告祈福,我打算先用我俩的**来祝福她呢。”
“淹神老爷没定这规矩吧。”
“去他的淹神老爷。他敢来烦我们,我他妈把他再淹一次。两周后我们就要去打仗,你怎么忍心让我彻夜无眠、满怀思念地上战场呢?”
“那样的话,我最开心了。”
“好残忍的女孩。我的船真是取了个好名。唉,若是我驾船分心牵挂,说不定就让她触礁了呢,你可后悔都来不及啦。”
“您可真会说笑话,莫非您用这个驾驶?”伊斯格蕊的手再度绕过他的马裤,她一边用手指**他硬得似铁的命根子一边微笑。
“跟我回派克城吧,”他沉吟半晌,突然道。巴隆大王会怎样说?嘿,我关心个屁!我是个大男人了,想带**上床是我自己的事,谁管得了?
“我去派克城干嘛?”她的手还放在那儿。
“今晚,我父亲会大宴诸位船长。”其实他每天都在宴请他们,只等他们聚齐,不过没必要给这**讲这么仔细。
“呵,我就是您今夜的船长么,王子殿下?”她露出他从未见过的邪恶笑容。
“我同意。只要你为我平平安安撑船返航。”
“好啊,我知道怎么撑船划桨……首先是放开绳子和索结……”她伸出另一只手,解开他的裤带,然后笑着轻快地走开,“不过人家结婚了,还怀了孩子,可惜哟。”
席恩慌忙提住裤带,“总之,我必须马上回城。你不跟我走的话,只怕我会永远为今天悲叹,就连群岛也将终日失色哪。”
“我们别那么坏哟……可我没马呀,殿下。”
“你可以骑我侍从的马。”
“我害你倒霉的侍从一路走回派克城去?”
“好了,骑我的马。”
“你这家伙!本就这样打算吧,”她又笑了,“那么,我是坐你后面,还是前面?”
“你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我要骑在上面啦!”
我真该早些遇上这**。“我父亲的厅堂又黑又潮,惟有伊斯格蕊能让那儿焕发光芒。”
“大人您有蜜糖般的唇舌呢。”
“嘿,我们不就这样开始的么?”
她猛地抽回手,“这也是结束。伊斯格蕊跟你走,亲爱的王子,带我去城堡,我要好好瞧瞧您那海中升起的矫健塔楼。”
“来,我把马留在了旅馆,”他们并肩走下浅滩,席恩又去挽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他喜欢她走路的姿势:透着一股蛮野劲儿,悠闲地摇摆,想来她在毯子底下也同样蛮野,同样棒。
君王港和从前一样,非常拥挤,鹅卵石岸上挤满长船水手,有的在防波堤边固定船锚,将船在岸边排成一列。铁民们不常屈膝,更不易屈膝,但席恩经过时发现无论桨手镇民似乎都通通闭上了嘴巴,朝他恭敬地点头。他们终于明白了我是谁,他心想,花的时间可不少嘛。
大威克岛的古柏勒头领昨晚刚到,带来了他的船队主力,约四十条长船。这时,他的部下正四处游荡,围着斑纹山羊毛做的腰带,十分醒目。旅馆的闲人都说老板“水濑”吉普肯的**都被这群花腰带没胡子的男孩操弯了腰啦。呵,这些小子才不关他席恩的事,他可不想见那些脸上长痘的**,还是身边的人更合胃口。她嫁给了父亲的造船师,肚里还拖着孩子,吓,多么诱人!
“王子殿下,您挑选好船员了吗?”他们朝马房走去时,伊斯格蕊开口道。“喂,蓝牙,”她朝一位路过的船员高喊,那人十分高大,穿着熊皮背心,头戴鸦翼盔。“你新娘子呢?”
“怀孩子变胖啦,就念着双胞胎。”
“这样快啊?”伊斯格蕊又露出邪恶的笑容,“你在水里划桨总是这般猛。”
“嘿嗨,划呀划呀划呀,”男人吼着。
“粗汉一个,”席恩评论,“他叫蓝牙?我可以选他上海**。”
“你莫非想侮辱他?蓝牙有自己的漂亮长船。”
“我离开得太久,很多人际关系都扯不清喽,”席恩承认。他用心寻访过儿时玩伴,但一无所获,他们要么死了,要么成了陌生人。“我叔叔维克塔利昂答应把自己的舵手借给我。”
“‘风暴狂饮’瑞摩尔?人选不错,只是他清醒的时候不多。”她认出更多熟人,朝旁边一个三人组叫嚷,“乌勒,科尔,你们老哥上哪儿去啦?嗯,斯基特?”
“唉,恐怕淹神老爷急着要个好桨手哪,”那矮小身材,胡子半白的男人答道。
“他是说,埃迪斯喝得太多,把大肚子撑暴喽,”斯基特旁边粉红脸颊的少年续道。
“逝者不死,”伊斯格蕊说。
“逝者不死。”
席恩跟着他们呢喃祷词。“看来你很受欢迎嘛,”男人们离开后,他告诉女人。
“谁不喜欢造船师傅的老婆呢。不多恭维点,说不定哪天船沉了都不知道。你想找桨手,这三人倒不错。”
“君王港里多的是壮汉。”席恩早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要的是经验丰富的战士,要的是赤胆忠心的伙伴——不是对他父亲大人,不是对他叔叔,而只对他本人。眼下,他不得不暂时扮演恭顺尽责的王子殿下的角色,眼看着巴隆大王执行计划。可只要时机成熟,计划出了岔子,或是他不喜欢自己的角色了,那么,那就……
“光有力气是不够的,要想一条长船跑得快,关键是她的桨手必须整齐一致。你聪明的话,得尽量选择以前共事过的船员。”
“贤明的建议。依我看,应当由你来帮我挑选船员。”让她知道我有多赏识她的智商,女人就喜欢这道道。
“或许吧,如果您待我好点儿的话。”
“还不够好么?”
他们走近密拉罕号,席恩陡然加快脚步。这条船甲板上空无一人,在波浪中不住**。早在两周前,船长就试图驾船离开,却被巴隆大王发话禁止。自席恩归来以后,君王港所有的商船都不准出港;父亲希望在准备就绪之前,不让大陆得到一丝一毫军队集结的讯息。
“少爷!”商船船楼上传下一声凄惨的呼唤。船长的女儿倚在栏杆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老爸不准她上岸,于是每当席恩前来君王港,总能见她在甲板上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徘徊。“少爷,请等我一下,”她在他身后大喊。“如果少爷您高兴……”
“就这女孩?”当席恩领着伊斯格蕊飞快地越过小船后,她问,“逗少爷您高兴?”
我可不会为这小女孩脸红。“有一段时间吧。她得寸进尺,想当我的盐妾。”
“噢,噢,没错,当盐妾再没更好的可人儿了。你看看,她娇嫩又柔弱,不是么?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娇嫩又柔弱。中肯极了。可她怎么知道呢?
他吩咐威克斯在旅馆等他。此时大厅里人头攒动,席恩只好从门边一路挤过去。长椅和桌边都没了空位,他的跟班不见了。“威克斯,”他在一片喧嚣和谈笑中高声大叫。如果他跑去睡那些长痘痘的**,我就剥了他的皮,他正这么想着,转头便瞧见了男孩,对方正在壁炉边掷骰子……赢了不少,面前的钱币堆得小山似的。
“该走了,”席恩宣布。男孩不理他,他一把揪住孩子的耳朵,将他拖离赌局。威克斯慌乱中抓起一把铜板,一言不发地跟席恩出去。他就这点讨席恩喜欢,别人的侍从都是多嘴多舌,只有他的威克斯天生是个哑巴……惟一的遗憾是他跟其他十二岁男孩一般机灵古怪。他是波特利头领的同父异母兄弟的私生子之一,带走他当跟班也是席恩为换取波特利的好马所付出的代价。
当威克斯瞧见伊斯格蕊,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你还以为他这辈子从没见过女人呢!席恩想。“伊斯格蕊跟我一起骑马回派克。快把马鞍备好,快!”
男孩的坐骑只是从巴隆大王的马房里随意拣的一匹又瘦又矮的小马驹,但席恩的马不同凡响。“这该死的马你打哪儿弄到的?”伊斯格蕊一见便问,从她笑的模样,他知道她被打动了。
“一年前,波特利头领在兰尼斯港买下的。不过他家的马也实在太多,所以就很乐意转手喽。”铁群岛贫瘠多山,不是培育良马的地方。多数岛民对骑马很陌生,对他们而言,待在甲板比骑上马背自在得多。头领们也只骑骑矮马或多毛的哈尔洛小马。岛上牛车都比马车多。平民百姓更没财力去购买牲畜来在这荒芜崎岖的土地上拉犁。
不过席恩在临冬城待了十年,决心骑着雄健的战马上战场。波特利头领不识货,算他的运气:这匹牡马的脾性就像他的漆黑皮肤一般,个子虽比不得军马,却比普通坐骑高大。对他而言真是恰好合适,因为席恩也不如一般骑士那么高大。这家伙眼透火气,记得第一次跟新主人见面,撅撅嘴唇,差点把席恩的脸咬掉。
“它有名字么?”席恩上马时她问。
“笑星,”他朝她伸手,把她抱到身前,好在骑马途中搂着她。“记得从前有个家伙对我说,我总是对着错误的东西微笑。”
“是么?”
“哼,在那些从不懂得欢笑的人眼里或许如此吧。”他想起父亲和伊伦叔叔。
“那您现在在笑吗,我的王子殿下?”
“哈,当然,”席恩的手环抱着她,抓起缰绳。她几乎和他一样高,头发洗得很勤,只不过那标致的颈项上有道褪色的红伤疤。没关系,他喜欢她的味道,海盐、汗水和女人的味道。
这次回派克一定比和叔叔那次舒服得多。
当君王港慢慢从视线中消失,席恩也渐渐地把手放上她的**。伊斯格蕊抓住他的手,挥打开去。“您这人!一定要双手抓紧绳子啦,不然这黑大个把咱俩掀下去踢死才好看呢。”
“它敢!”席恩觉得很开心,于是暂时压住性子,和她亲切地聊起了天气(自打他来,便是灰暗多云,时常降雨)以及他在呓语森林杀人的事迹。当他说到自己逼近弑君者的部分时,忍不住又把手伸到它们原本该待的地方去了。她的**小是小,不过他顶喜欢它们的坚硬。
“您不要这么做啦!我的王子殿下。”
“噢,干嘛?”席恩拧了一下。
“您的侍从正瞧着您呢。”
“管他的。他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于是伊斯格蕊逮住他的指头。这回他可被牢牢困住了,她那双手真是强壮得紧。
“哈,我喜欢带劲的女人。”
她嗤之以鼻。“我可不那么想,瞧瞧在码头碰见的女孩吧。”
“你不能用她来评判我。她是那船上惟一的女人呀!”
“哎,还是说说你父亲吧。不知他会不会欢迎我去他城堡?”
“干嘛要求他欢迎?他连我都不欢迎,我可是他的亲生血脉,是派克和铁群岛的继承人呢。”
“真的?”她温柔地问,“你不是有叔叔,有兄弟,还有一个姐姐么。”
“老哥们死了几百年啦,我姐姐……好啦,听说阿莎最喜欢的衣服是一件过膝的锁子甲,她连内衣都穿的是硬皮甲。哼,不管怎么讲,穿男人的衣服不能让她变成男人。不过呢,只等我们打了胜仗,我会给她找个声名显赫的世家,安排一桩好婚事。记得她鼻子真是跟秃鹫的喙没两样,一脸的烂麻子,**却还没那些假小子大。”
“也许你能嫁掉姐姐,”伊斯格蕊评论,“但还有叔叔呢。”
“我的叔叔们……”席恩的继承顺位照理比父亲的三个弟弟优先,不过这女人还是逮到了痛处。在这片群岛,强大而有野心的亲戚霸占侄儿的土地,甚至把小辈谋害掉的例子真可谓数不胜数。但我不是弱者,席恩提醒自己,老爸死前我要变得更为强大。“叔叔们对我没威胁,”他宣称,“伊伦把自己献给了大海和神灵。他活着只为了他的神——”
“他的神?难道不是你的?”
“当然是啦。逝者不死么。”他敷衍地笑笑,“只要我记得每天多念这些虔诚的废话,湿发就不会来烦我。而我叔叔维克塔利昂——”
“他是铁岛舰队的总司令,无畏的战士。我在酒馆里常听人们唱歌颂扬他呢。”
“当年我父亲起兵,就是他和我另一位叔叔攸伦一同航往兰尼斯港,把兰尼斯特的整只舰队活活焚在了锚地里,”席恩回忆,“不过,整个计划是攸伦制订的。要我形容的话,维克塔利昂就像那些笨重的灰公牛,强壮、不知疲倦、忠于职守,但你甭想用他去赢得任何赛跑。毫无疑问,他会像服侍我父亲一般服侍我。他可没那个本事和野心去策划叛变。”
“说到本事,‘鸦眼’攸伦可是个厉害角色。我看别人对他简直就是谈虎色变。”
席恩在鞍上挪了挪,“我的攸伦叔叔已经快两年不曾在群岛露面,大概是死了。”真这样的话,那简直太妙了。巴隆大王的长弟从未放弃古道,一天都不曾放弃。他的宁静号,挂着漆黑的风帆、有着暗红的船壳。据人们传说,从伊班到亚夏,无论哪个港口这艘船都是恶名昭彰。
“他也许是死了,”伊斯格蕊赞同,“即使还活着,不管怎么说,在海上也待得太久,在这里都快成半个陌生人了。铁种们应该不会让一位陌生人坐上海石之位。”
“……我也这么想,”席恩勉强答道,他忽然想到很多人也把他当陌生人看待,不禁皱紧了眉头。十年是长了点,但我不是回来了么?老爸看来还很健康,我还有时间证明自己。
他犹豫着,是否再****伊斯格蕊的**。她一定又要把我拦住。谈了半天叔叔的事已经坏了他的兴致,算了,等回到城堡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在他的私人卧室里好好玩。“等咱们抵达派克城,我会跟海莉亚打声招呼,为你在宴会中安排个体面的位置,”他说,“我自己得坐在高台上,就在我父亲的右手,不过等他离席我一定会下来找你,我保证。他待不了多久的,这些日子,他没喝酒的胃口。”
“伟人逃不脱岁月的魔掌,多可悲呀。”
“可不?巴隆大王算得上伟人的父亲。”
“多谦虚的殿下哟。”
“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是互相倾轧,只有傻瓜才会自己贬低自己。”他轻轻吻向她的颈背。
“那我该穿什么去参加这次盛宴呢?”她迅速回头,一把推开他的脸。
“我会吩咐海莉亚为你好好打扮。我母亲大人的裙服应该适合你。她去了哈尔洛岛,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这事我听说了,派克岛的寒风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你不去看她么?哈尔洛岛离这儿不过一日航程,我想葛雷乔伊夫人一定成天盼着见她小儿子最后一面。”
“我会去的,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我刚回来,父亲很倚靠我。或许,等一切胜利,平静之后……”
“你现在去看她,或许可以带给她平静。”
“嘿,你的口气可真像个女人,”席恩抱怨。
“我……我是……刚怀孩子嘛。”
不知怎的,想到这个让他又兴奋起来。“你嘴上这样说,可没见身上有什么迹象。你要怎么证明呢?要我信你,除非让我瞧瞧你成熟的**,尝尝你这新妈妈的**才成。”
“那给我丈夫知道了会怎样说哦?他可是你父亲眷顾的臣下和仆人哪!”
“我们会给他安排造不完的船,让他忙得连你离开都不知道。”
她大笑:“占有我的是怎样一位残酷的殿下哟。葛雷乔伊家族的席恩,如果我答应您,总有一天会让您看着我给孩子哺乳,您肯给我多讲些您打仗的故事吗?离咱们的目的地还有几重大山,远得很,我正想听听您曾经效劳的那位狼王的事迹,还有他所对抗的金色雄狮呢。”
我真的好想讨好她,席恩自忖。于是在剩下的漫长路途里,他极力朝她可爱的脑袋灌输临冬城和战争的故事,时间一下子过得飞快。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诸神保佑,她真让人管不了嘴巴,他心想,仿佛我跟她是厮守多年的伴侣似的。只要这**的床上功夫有她嘴皮子一半厉害,我真会把她留住……他想起造船大师西格林——大胖子,木脑瓜,长满粉刺的额头上垂着几丝麻黄头发——忍不住摇头。真浪费。最最可悲的浪费。
当派克城的高大墙垒在眼前出现时,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感觉。
城门开着。席恩踢踢笑星,轻快地跑进去。当他扶伊斯格蕊下马时,猎狗们疯狂地吠叫起来。有的作势欲扑,有的摇尾呼喝。它们一古脑儿越过了他,几乎把女人撞倒。它们把她团团围住,又跳又吼又舔。“走开,”席恩大吼,随意踢向一只高大的棕色母狗,伊斯格蕊却嘻笑着同它们打闹。
一位马夫步履沉重地跟着狗群跑出来。“把马带走,”席恩命令他,“把这些混账狗给我赶——”
这傻瓜居然不搭理他。马夫咧开巨嘴,露齿大笑,他说:“阿莎**!你回来了啊!”
“昨晚刚到,”她答道,“我同古柏勒头领一块儿乘船从大威克岛来,在旅馆将就了一宿。然后我好心的小弟就特意把我从君王港接来啦。”她吻了吻狗的鼻子,朝着席恩坏笑。
他……傻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阿莎?不。她不可能是阿莎。他突然想起自己脑海里其实有两幅阿莎的镜像。一幅是他见过的小女孩;而另一幅,只是模糊的想像,和她的妈妈差不多。但一点也不像这份俏样……这份俏样……这份俏样……
“**成熟时,痘痘也跟着不见了,”她边和猎狗扭打边解释,“只有鹰勾鼻改不了。”
席恩找回了几分自制。“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阿莎放开猎狗,站起身来。“我打算先瞧瞧你现在是什么德行,而我果真不辱此行。”她朝他嘲弄地半鞠一躬。“现在哪,我的**,恳请您原谅我先失陪哦,我要回去沐浴更衣,准备参加宴席喽。哎呀,不知那件穿在皮甲内衣外的大锁子甲还在不在?”她给了他一个邪恶的笑容,用他最欣赏的那种步伐跨过吊桥,悠闲地摇摆着。
等席恩回过神来,只见威克斯朝他咯咯傻笑。他狠狠给了这小子一记耳光,“你他妈高兴个鬼,”又扇一记,这次更重,“谁叫你不早说!下辈子,记得长舌头!”
虽然奴隶们已在他位于血堡中的卧室点起了火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席恩踢掉靴子,扔下斗篷,操起一杯葡萄酒,回想起过去那个罗圈腿、满脸麻子的愚笨女孩。“她”居然脱了我的裤子,他义愤填膺地想,她还……噢,诸神啊,我还说了……他不住**。我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不对,他接着想,是她让我心甘情愿当了个傻瓜。这坏心肝的**精心安排了一切。哎,她捏我那话儿的手势……
他握紧杯子,赶到窗边的座位,边喝酒边看大海。太阳正在派克岛远方的海平面沉没。在这里,我没有地位,他想,原来都因为阿莎,异鬼把她抓去吧!城堡下,汹涌的波涛逐渐由绿变灰、由灰转黑。他听到远方传来的音乐声,明白是该换衣服出席宴会的时候了。
席恩挑了一双平淡无奇的靴子和一件更朴素的衣服,它们颜色灰暗,正好符合他的心境。他不敢带装饰品:只因未付铁钱。救布兰·史塔克那次,我该从那野人身上捞点什么。可那人的确没什么好拿。我的运气为什么总是这样糟,连杀人都轮到穷鬼。
当他步入烟雾弥漫的长厅时,四处皆是父亲麾下的头领和船长,将近四百人。去老威克岛传令的裂颚达格摩尚未归来,该岛的斯通浩斯家族和卓鼓家族也同时缺席,但余者皆已齐聚于此——哈尔洛岛的哈尔洛家族,黑潮岛的布莱克泰斯家族,大威克岛的古柏勒家族、斯帕家族和梅林家族,盐崖岛的苏克利夫家族和桑德利家族,以及派克岛另一边的波特利家族和温奇家族。奴隶来回奔跑,为头领们斟酒,厅堂里回荡着提琴和皮鼓发出的乐章。三个魁梧大汉表演着手指舞,一连串短柄利斧在三人之间来回投掷周转。玩耍的规则是参加者接住或避开斧子,但不得挪动半步。这游戏之所以叫手指舞,是因为它通常会在某人丢掉一根指头的时候结束……运气不好的话,是两根,甚至五根全部。
但不论舞蹈者还是喝酒的人全都没在意踱向高台的席恩·葛雷乔伊。巴隆大王安坐于海石之位,这海怪模样的座位乃是用一块黝黑油亮的巨石雕刻而成。传说当先民们初次踏上铁群岛,这块巨石便躺在老威克岛的海滩。尊位左边坐着他的两位叔叔,阿莎被安排在巴隆右手,无疑表明了他的宠爱。“你迟到了,席恩,”巴隆大王评论道。
“请您原谅。”席恩坐到阿莎身旁的空位。他倾前**,靠在她耳畔嘶声道:“你抢了我的座位。”
她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弟弟,你肯定搞错了。你的座位在临冬城吧。”她坏笑着,“哟,你那些漂亮衣服哪儿去啦?听说你不是爱用丝绸羽绒打扮自己么?”她穿着一身淡绿的羊毛衫,做工虽普通,不过……却愈发凸显她苗条的曲线。
“哼,锁甲生锈了吧,姐姐,”他试图反击,“多可惜,你还是一身铁皮比较耐看。”
阿莎一笑置之,“你会看到的,我的**……只要你的海**追得上我的黑风。”父亲的奴隶提着一大壶葡萄酒上前。“你要葡萄酒还是麦酒,席恩?”她也倾身过来。“还是你想尝尝新妈妈的**呢?”
他脸红了。“葡萄酒,”他告诉奴隶。阿莎坐回去,猛敲桌子,吼着要麦酒。
席恩劈开一条面包,抓来空盘,吩咐厨子将之盛满新鲜鱼肉。厚重的乳酪气味让他有些不适,然而他强迫自己去对付。刚才他已经喝下了平日两倍份量的酒,就算吐,也要吐到她身上。“父亲知道你嫁给了他的造船师?”他问姐姐。
“连西格林自己都不知道,”她耸耸肩,“伊斯格蕊是他这辈子造的第一艘船,他拿他老妈的名字取的。我只不过借件他爱得最深的东西用用罢了。”
“原来你说的每一句都是谎话。”
“也不尽然。记得我告诉你我要骑在上面吗?”阿莎笑道。
他再也按捺不住。“你还说你结婚了,怀了孩子……”
“噢,这句也不假。”阿莎一跃而起。“拉夫,拿来,”她朝着一位正表演手指舞的大汉高叫,伸出一只手掌。他看见她,转了个圈,一把斧子脱手飞来。利斧划过一把又一把火炬,翻滚的刀刃闪动着寒光。席恩几乎便要窒息。只见阿莎凌空接住飞斧,“砰”地一声猛扎在长桌上。他的餐盘成了两半,斗篷溅满油脂。“这是我的夫君老爷,”姐姐将手伸进上衣,从**之间拔出一把匕首,“这是我的乳儿宝宝。”
席恩·葛雷乔伊不知自己这时是副什么模样,他只听到一瞬之间大厅里轰然暴笑,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即便父亲也不自禁地笑了,诸神该死,维克塔利昂叔叔笑得都快背气了。他所能想到的最佳应对便是跟着挤出几丝神经质的笑容。我们看看谁笑到最后,臭**。
阿莎从桌上拔出斧头,掷回给舞蹈者,四周传来口哨和欢呼。“你好好想想,我是怎么教你挑选船员的。”奴隶端来盛鱼的浅盘,她用匕首尖挑起腌鱼,大吃起来。“假如你肯费点心去了解西格林的背景,我怎么作弄得了你?当了十年的狼仔,如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以为自己便是群岛的王子,可你什么都不懂,什么人都不了解。凭什么别人要为你而战,为你而死?”
“因为依律法,我生来便是他们的王子,”席恩生硬地答道。
“按照青绿之地的律法,也许没错。但在这里,我们有自己的规则,你难道忘了吗?”
席恩板起脸孔,回头凝视面前的餐盘。他的**旱就溅满鱼肉,这才想起吆喝奴隶前来清理。我半辈子渴望着回家,为了啥?为了嘲笑与漠视?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派克。不过他真的有记忆吗?他们抓他去当养子时他实在太小了。
席间菜色乏善可陈,惟有一盘盘炖鱼,黑面包,以及未加香料的烤羊肉等,其中席恩觉得最可口的是洋葱馅饼。当最后几盘菜也被端掉时,他还在猛灌麦酒和葡萄酒。
巴隆·葛雷乔伊大王从海石之位上起身。“喝完酒到我书房集合,”他命令高台上的众人。“我要公布计划,”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两名贴身护卫紧随左右。他的弟弟们立刻跟进。席恩也站起来。
“我的小弟真是个急惊风。”阿莎举起角杯,叫人拿来更多麦酒。
“我们父亲大人在等呢。”
“唉,他都等了那么多年,再多等会儿又何妨……可你要怕他发火呢,就赶紧想办法追上去吧。再怎么说,也不能落在两位叔叔后面哦,”她笑了,“可不,他们一个只喝海水,另一个是笨重的灰公牛,只怕还会迷路呢。”
席恩坐回去,心烦意乱。“我不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
“不跟男人,专跟女生的屁股?”
“够了!我没有主动来挠你**。”
“天哪,我没长啊,您不会忘了吧?而您呢,片刻工夫便把我全身上下挠了个遍!”
他感到**爬上脸颊,“我是个男人,有男人的正常欲望。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呵,我是含羞的少女嘛。”阿莎飞快出手,在桌底挤了一下那话儿。席恩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怎么,弟弟,不想我为你撑船返航啦?”
“你不会嫁人的,”席恩决定,“等我称王,头一件事便是扔你去当静默修女。”他歪歪斜斜地站起**,蹒跚地迈步去找父亲。
走上通往海中塔的吊桥时,雨开始落下。他的胃像下方的浪涛一样翻涌,过多的酒精使他东倒西歪。席恩咬紧牙关,紧拽绳索,勉力向前,想像着手里攫的是阿莎的脖子。
书房和平日一样潮湿通风。父亲裹着一身海豹皮长袍,端坐于火盆前,两个弟弟分坐两旁。席恩进门时,维克塔利昂正谈到潮汛和风向,巴隆大王挥手制止他,“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你只需留心倾听便行。”
“我有些建议——”
“需要你建言时我自会开口,”父亲道。“我们刚接到老威克岛的飞鸟传信,达格摩带着卓鼓家和斯通浩斯家正在路上。惟愿神灵赐予顺风,他们一赶到我们就大举行动……首先是你,我打算派你担任先锋,席恩。你将率领八艘长船航往北——”
“八艘?”他胀红了脸,“八艘船能干什么?”
“你的任务是袭击磐石海岸,掠夺沿海渔村,击沉见到的每一条船。也许你能把几个北方老爷从他们的石碉堡里引出来。伊伦会跟着你,还有裂颚达格摩。”
“愿神圣的淹神赐福我们的宝剑,”牧师应道。
这感觉就像被猛扇了一巴掌。交给他的是一点掠夺的工作,烧毁渔夫的茅屋,奸污他们丑陋的女儿,巴隆大王不信他能干点别的!而且就办这点事他也不能自主,必须忍受湿发的脸色和责骂,外加裂颚达格摩这老小子,这不是打算架空他,摆他做样子么!
“我的女儿阿莎,”巴隆续道,席恩回头看见姐姐无声地闪进来,“你将率领三十条长船去海龙角,记住,你的手下务必精挑细选。只等潮汛到来,便在深林堡以北登陆。行动要快,一定要在他们察觉之前替我拿下城堡。”
阿莎笑得活像泡在黄油里的猫咪。“我早想要座城堡啦,”她甜甜地说。
“这个便给你。”
席恩紧咬舌根。深林堡是葛洛佛家族的要塞。如今罗贝特和盖伯特都在南方打仗,城内一定防守空虚,铁民们只需拿下它,就如同在北境的心脏里打进了一个楔子。我才该是那个被派去夺取深林堡的人,我比她熟悉状况。从前,他曾多次跟随艾德·史塔克拜访葛洛佛家族。
“维克塔利昂,”巴隆大王对弟弟说,“最重要的一击交给你完成。当我的孩子们四面出击时,临冬城必定有所反应。这时你航到盐矛滩,顺着热浪河上行一定不会有什么阻碍。越过它们后,离卡林湾便不足二十里之遥。颈泽是王国的咽喉要道,我们已能控制整个西海,一旦再掌握了卡林湾,小畜生就回不了家了……若他蠢到想蛮干,他现在的敌手便会从南方紧逼而来,一直追到堤道,那时这小鬼罗柏可就真成了瓶中鼠喽。”
席恩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大胆的计划,父亲,但您可曾想过北境诸城的领主——”
巴隆大王不等他说完:“领主老爷们都和小畜生一起去南方啦。留下的都是些胆小鬼、糟老头和啥也不懂的小孩。一个接一个,他们要么投降,要么受死。临冬城或许能坚守个一年半载,但那又怎样?地盘都是我们的了,森林、田野和厅堂属于我们,我们将把他们的属民抓来当奴隶和盐妾。”
伊伦·葛雷乔伊高举双手:“汪洋的怒火终将爆发,伟大的淹神将在青绿之地获得威权!”
“逝者不死,”维克塔利昂吟道,巴隆大王和阿莎齐声回应,席恩别无选择,也只得跟着念叨。然后大家便离开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索桥在脚底不停翻腾扭动。席恩·葛雷乔伊在桥中央停下,呆望着下方的巨礁。惊涛拍石的巨响萦绕于耳,他品尝着嘴边海盐的味道。一阵突来的狂风让他失去平衡,跪倒在桥上。
阿莎扶起他,“你喝太多啦,弟弟。”
席恩靠在她肩膀,任她领着自己一步又一步走过渗雨的木板。“我更喜欢那个叫伊斯格蕊的你,”他控诉般地喊。
她笑了,“这很公平么。你知道,我更喜欢九岁时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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