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快地登上楼梯,第一次看见他的情妇是那样漂亮,跟那些唯一关心的就是怎样把自己妆扮得艳丽的**一样。艾丝苔刚刚出浴,这鲜润芬芳的花朵,即使 罗贝尔·德·阿布里赛尔◎见了也要动心。艾丝苔化了动人的淡妆。一件黑棱纹紧**上衣,缀着粉红丝绸边饰,罩在灰缎裙子上。在后世的《清教徒》这部歌剧 中,美丽的阿米戈◎就是这身打扮。肩上垂下一条英国式织法的围巾,飘动着下摆。连衣裙的袖子饰着花边,将鼓起部分间隔开来,一个时期以来,体面的女子已将 这种袖子代替了过分肥大的灯笼袖。艾丝苔用一个发卡将一顶马利纳软帽固定在她的秀发上,这顶被称作“狂人式”的帽子,摇摇欲坠,使她的头发显得蓬乱,没有 梳理好,虽然她那清秀的头上一绺绺秀发之间的白色发缝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罗贝尔·德·阿布里赛尔是丰特弗罗修道院创建者,鼓吹禁欲,他与修女同睡一床而无越轨之举,自吹由此战胜了**,因而也战胜了魔鬼。
◎《清教徒》是意大利作曲家贝利尼(一八○——一八三五)的最后一部歌剧,根据司各特的小说《苏格兰清教徒》改编,一八三五年一月二十五日在意大利剧院上演。阿米戈**扮演英王查理一世的遗孀亨利埃特。
“夫人这么漂亮,而呆在一个过时的客厅里,让人多么不舒服,是不是?”欧罗巴为男爵打开客厅的门时,对他说。
“那么,就到圣乔治街来吧!”男爵说,像一条狗见到一只山鹑那样站住不动。“天气很号(好),我们到香榭丽舍大街去散步吧。圣埃斯泰弗夫人和埃(欧)也妮一起,把你的衣物和我们的晚饭都盼(搬)到圣乔治街去吧。”
“您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艾丝苔说,“请您称我的厨娘为亚细亚,称欧也妮为欧罗巴。自从我用了头两个仆人以后,所有服侍我的女仆,我都这样给她们起别名,我不想改变……”
“阿(亚)细阿(亚)……埃(欧)罗巴……”男爵边模仿边笑,“你金(真)滑稽……想象力很丰富……我要吃多少顿晚饭才能想缺(出)开(给)一个厨娘起名叫阿(亚)细阿(亚)呀。”
“我们的处境就是滑稽,”艾丝苔说,“您瞧,您能叫全世界供养您,而一个可怜的姑娘就不能让亚细亚给她饭吃,让欧罗巴给她衣穿吗?嘿,这只是一个神话!有些女人可能还吃整个地球呢,我只要一半就够了。就这么回事。”
“圣埃斯泰弗夫银(人)金(真)系(是)了不起!”男爵看到艾丝苔态度变化,十分赞赏,心里这样想。
“欧罗巴,我的好姑娘,我需要一顶帽子。”艾丝苔说,“我该戴一顶有花边的粉红里子黑缎女帽。”
“托 马夫人◎还没有将它送来……嘿,男爵,快,卷起袖子!开始于您这个受苦的人,也就是幸运的人的活儿吧!获得幸福要付出代价!……您坐上马车,到托马夫人那 里去一趟。”欧罗巴对男爵说,“你派仆人去取冯·博格赛克夫人的女帽……特别要注意的是,”她在男爵耳边说,“给她带回一束巴黎最漂亮的花来。现在是冬 天,尽量要买热带花。”
◎托马夫人:当时住在菲耶圣托马街的女帽商。
男爵下楼吩咐仆人说;“去托马夫人的商店。”
仆人将主人领到一家有名的糕点铺跟前。
“我要去的系(是)一家女帽店,不系(是)糕点铺。”男爵说。他急忙来到王宫市场普雷伙夫人的店里,叫人给他扎了一束五路易的花。这时候,他的仆人去那家著名的帽店取帽子。
一 个只看事物外表的人在巴黎街头漫步,看到这家著名花店里的这些奇花异草和“欧洲人舍韦”酒家的时鲜时,心里一定会想:前来购买这些物品的是些什么样的狂 人?只有舍韦酒家与牡砺岩饭店才向人赠送真正的妙趣横生的《两世界杂志》◎……巴黎每天都会产生一百多起纽沁根式的**,它能被那些连女王都不敢享用的奇 珍异宝来加以证明,人们将这些物品跪献给一些如亚细亚说的喜欢出风头的女郎。如果不说明这一细节,一个诚实的城里女子就无法理解大笔财富是怎样在这些女子 手中花掉的。在傅立叶主义◎体制中,这些女子的社会功能也许是补救吝啬和贪婪所造成的不幸。这种挥霍对社会机体来说,也许就如一把柳叶刀在血液过多的躯体 上切上一刀一样。纽沁根为了培养这一私情,在两个月内已经花掉了二十多万法郎。
◎《两世界杂志》,一八二九年创办的法国文史哲综合性期刊。巴尔扎克曾于一八三0至一八三二年间在该刊发表文章,以后因与该杂志社长布洛兹不和,便有时对该刊进行讥讽。此处意喻该刊并非真正妙趣横生。
◎傅立叶(一七七二—一八三七),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他首次提出妇女解放的程度是人民是否彻底解放的准绳。
钟 情的老人回来时,天已经黑了,鲜花也就用不着了。冬天,逛香榭丽舍大街的时间是二点到四点。不过,艾丝苔倒可以乘马车从泰布街去圣乔治街,占据那“小小的 宫殿”了。应该说,艾丝苔还从来没有被这样敬重和厚待过,她为此感到惊异。但是,她像所有那些忘恩负义的王族妇女一样,注意不流露出一丝惊讶。
当 你走进罗马的圣皮埃尔教堂时,为了使你欣赏这座最宏伟的教堂的宽阔和高大,人们让你看一尊雕像的一个小手指。这手指不知有多长,但你觉得这是一个逼真的小 手指,对于那些细微的描述,人们有很多批评,但这种描述对于了解我们的风俗史来说是极为必要的。这里应该学习罗马导游的做法。
男爵走进餐 厅,情不自禁地要艾丝苔**一**窗帘的料子。这帘子是波纹状,跟王家的一样阔气,用白色波纹绸村里,边饰足以与葡萄牙公主的胸衣媲美。这料子是从广州买来的 丝绸,中国人耐心地在上面画了亚洲的各种飞禽,极其精致,只有中世纪犊皮纸上的绘画或查理五世祈祷书上的画才能与它媲美,那本祈祷书是维也纳皇家图书馆的 骄傲。
“介(这)料子系(是)一位富翁穷(从)印度太(带)回来的,一尺◎得及(值)两千法郎呢……”
◎法国古尺,合一点二○米。
“很好,挺漂亮!在这里喝香摈多快活!”艾丝苔说,“泡沫不会弄脏地面!”
“哦!夫人,”欧罗巴说,“您看这地毯……”
“我的朋友,介(这)地毯本来系(是)为托尔洛尼亚公爵◎设计的。他嫌价钱太贵,我就开(给)您买来了,您系(是)一位女王嘛!”纽沁根说。
◎托尔洛尼亚公爵(一七九六—一八六五),以其富有著称。其父为教皇庇护七世的金钱提供人。
事 情很凑巧,这块由我国最巧妙的设计师设计的地毯,恰好与中国丝绸窗帘的图案十分协调。墙上的绘画出自施奈尔和勒翁·德·洛拉之手,是一些淫乐的场景,从 迪·索梅拉尔◎那里高价买来的乌木雕饰使这些画面更加精彩醒目。这些雕饰组成护壁板,简单的金线适度地反射着光亮。其余部分,你们可以自己想象了。
◎迪·索梅拉尔(一七七九—一八四二),著名收藏家。
“您把我带到这儿来,真是做对了!”艾丝苔说,“我需要一星期才能习惯居住我的房子,而不显出新贵的样子。……”
“‘我的房子’!”男爵愉快地重复一遍,“那么,你接休(受)了?……”
“当然啦,一百个接受,你这头傻动物。”她说着,微微一笑。
“动物系(是)够……”
“说说亲热话阿!”她接过话头,望着他。
可怜的“猞猁”抓住艾丝苔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他有足够的动物性来感受这一切,但却傻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看我的心跳得多么厉害……几(只)想说一句亲叶(热)的话!……”他继续说,然后带他的女神(他说“女营”)到卧室里去。
“哦!夫人,”欧也妮说,“我可不能呆在这儿!你们想急于上床了。”
“那么。”艾丝苔说:“对于这一切,我想一下子酬谢你……嘿,我的大象,晚饭后我们一起去看戏,我有多少天没看戏了。”
艾丝苔正好有五年没进戏院了。当时全巴黎的人都去圣马丁门剧院看一出名叫《理查·德·阿尔林顿》◎的戏。演员阵容强大,演出效果极为逼真。艾丝苔像所有天性纯朴的人一样,既喜欢领略那种使人吓得发抖的感受,也喜欢让自己洒下情意绵绵的眼泪。
◎这是大仲马写的一出戏,于一八三一年十二月十日在圣马丁门剧院上演,获得成功。
“我们去看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尔◎的演出吧,”她说,“我很喜欢这个演员。”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尔(一八○○—一八七六),法国演员。
“介(这)系(是)一缺(出)野蛮的戏。”纽沁根说。他认为在适当时候也该炫耀一下。
男 爵派仆人去剧院,将首场演出时戏台两侧的两个包厢租下一个。这又是巴黎一种奇特的事儿!当剧场因短暂的成功而爆满时,在开幕前七分钟,舞台两侧总还有一个 包厢没有租出去。如果没有像纽沁根这样满怀**的人来租用,剧场的经理就会把它留给自己。这个包厢跟舍韦酒家的时鲜一样,是对巴黎奥林匹斯山上心血来潮的 举动所征的捐税。
餐具就不用说了,纽沁根早就存放了三套餐具;大、中、小各一套。大套餐具用作吃餐后点心,包括大盘小碟,全是镀金雕花银 器。为了不显得金银器堆满餐桌,银行家弄来一套萨克森式的轻薄精美瓷器,它比一套银器还贵。至于台布,有萨克森的,英国的,弗朗德勒的和法国的,都是锦缎 花纹,异彩纷呈,美不胜收。
晚餐时,男爵尝到亚细亚做的菜,感到惊喜。
“我介(这)回明白了,你为习(什)么叫阿细阿(亚细亚),”他说,“你做的系(是)阿(亚)洲菜。”
“啊,我开始相信他爱我了。”艾丝苔对欧罗巴说,“他刚才例说了一句像样的话。”
“说了号(好)几句呢。”他说。
“嘿,他比人家说的杜卡莱的味道更浓。”风尘女听到男爵不由自主说出这种庄重而天真的回答,笑盈盈地说。
菜 里放了很多调料,要叫男爵吃了消化不良,好让他吃完早点口家。因此,他在这里第一次与艾丝苔相见所得到的乐趣也就这么多。看戏的时候,他不得不喝一杯杯糖 水,幕间休息时让艾丝苔一个人留在那儿。不知是预先安排还是巧合,杜莉亚、玛丽艾特和杜·瓦诺布尔夫人那天也来看戏。《理查·德·阿尔林顿》的演出获得巨 大成功,而且确实名不虚传,这种成功只有在巴黎才能见到。看了这出戏,所有男人都认为可以把自己的妻子抛到窗外去。所有的女人也愿意自己受这种不公正的压 迫。女人们心里想:“这太过分了,我们只不过是让人家推来推去……不过,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然而,像艾丝苔这样的美人,像她这种打扮,她在圣马 丁门剧院舞台两侧的包厢里大出风头,是不会不受惩罚的。所以,从第二幕起,在那两名女舞蹈演员占用的包厢里,就开始一阵**,原因是她们认出了这个无名美 女就是“电鳐。”
“啊,是她!她从哪里钻出来的?”玛丽艾特对杜·瓦诺布尔夫人说,“我还以为她投河淹死了呢……”
“是她吗?我觉得她比六年前年轻和美丽了不知多少倍!”
“她也许像德·埃斯帕尔夫人和扎蓉切克夫人◎那样保养在冰块里。”德·勃朗布尔伯爵说。他领了这三位妇女在楼下的一个包厢里看戏。“这不是你们想送给我去欺骗我叔叔的那只老鼠吗?”他对杜莉亚说。
◎扎蓉切克夫人,日名亚历山德丽娜·佩尔奈,嫁给一个波兰人。后来这个波兰人投向俄国,成了沙皇驻波兰的少将。巴尔扎克在《禁治产》中用很大篇幅描写她,作为老年妇女善于保养的典型。
“就是她。”女舞蹈演员说,“杜·勃吕埃尔,快到乐池那里去,看看是不是她。”
“瞧她那副架势!”杜·瓦诺布尔夫人借用姑娘们常说的这个精彩句子,高声说。
“哦!”德·勃朗布尔伯爵说,“她有权这样做,因为她是和我的朋友德·纽沁根男爵在一起。我去看看。”
“难道是这个所谓贞德征服了纽沁根?三个月以来一直缠扰我们的就是她呀?……”玛丽文特说。
“晚上好,亲爱的男爵!”菲利普·勃里多走进德·纽沁根的包厢说,“这么说,您已经和艾丝苔**结婚了?……**,我是一名可怜的军官,您过去在伊苏顿把我从邪路上拉回来……我叫菲利普·勃里多……”
“不认识。”艾丝苔说,一边用望远镜瞄准大厅。
“**已经不叫艾丝泰(苔),”男爵口答,“她现在的名字系(是)德·向(尚)碧夫人,这系(是)我开(给)她买的一处小小的地产◎……”
◎德·尚碧是名叫德·图尔纳地方的一个名称,巴尔扎克的《幽谷百合》中写过这一地方。
“您事情办得很体面,”伯爵说,“可是这些女士说德·尚碧夫人太爱摆架子……如果您不愿意记起我,也请您赏脸认一认玛丽艾特,杜莉亚,杜·瓦诺布尔夫人。”这个新贵说。德·莫弗里涅斯公爵抬举他,把他安置到了王储身边。
“如果这几位女士对我心怀好意,我也会对她们很热情。”德·尚碧夫人冷淡地回答。
“她们不但心怀好意,”菲利普说,“而且十分高尚,称您为圣女贞德呢!”
“那号(好),雨(如)果介(这)些女士愿意陪陪你,”纽沁根说,“我央(让)你单独留下,我先走,因为我吃得太多了。马切(车)会太(带)着你的仆银(人)来接你……阿细阿(亚细亚)介(这)个魔贵(鬼)!……”
“您第一次让我一个人留下!”艾丝苔说,“那怎么行?死也要和自己的保护人死在一起!我出去的时候要有我的男人保护,万一受到侮辱,喊叫不是也没有用吗?……”
老 百万富翁为了承担情人的义务,不得不收起了自私自利的特性。男爵感到不舒服,但还是留下了。艾丝苔将他的男人留在身边是有道理的。如果她会见那些老相识时 有人陪伴而不是单独在场,那些人就不会追根究底地盘问她。菲利普·勃里多急忙回到女舞蹈演员的包厢去,向她们通报这边的情形。
“啊!原来是她承袭了我的圣乔治街的房子!”杜·瓦诺布尔夫人辛酸地说。拿这类女人的话来说,她如今是“落难”了。
“杜·蒂耶告诉我,”上校回答,“男爵在这方面花的钱,可能要比你那位可怜的法莱克斯多三倍。”
“我们走过去看看她?”杜莉亚说。
“哎,不能去!”玛丽艾特表示不同意,“她太漂亮了。我以后到她家里去看她。”
“去冒冒险,我觉得很不错。”杜莉亚回答。
这个大胆的头等演员便在幕间休息时来跟艾丝苔重叙旧交。艾丝苔只说些一般性的话。
“那么,我亲爱的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女舞蹈演员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
“哦! 我在阿尔卑斯山一座城堡里跟一个英国人呆了五年,他是一个阔佬,跟老虎一样唯恐失去我。我管他叫侏儒,因为他的身高还不及菲雷特的大法官◎。后来我又落到 一个银行家手里,就像弗洛丽娜说的,出了狼窝,又入虎**。现在我重新来到了巴黎,真想好好玩一玩,就像让我再过一个真正的狂欢节。我将接待客人。啊,我要 从五年的孤独中走出来,要把它弥补过来。跟一个英国人过五年,这太长了,贴的告示也只能保留六个星期嘛◎!”
◎这个人物是整个复辟时期巴登大公派驻巴黎的特使。巴尔扎克在《萨拉齐纳》和《外省诗神》中都提到过他。
◎债权人贴出宣布扣押欠债人动产的告示可保留六个星期。当时债权人被称作“英国人”。
“你这身打扮是男爵送你的吗?”
“不, 这还是侏儒留给我的呢……我真倒霉,亲爱的!那人脸色腊黄,我还以为他不出十个月就要死了呢。可是,嘿,他强壮得像一头牛。对那些自称生肝病的人,都不能 相信……我不想再听别人提起‘肝’字了◎。我太相信别人的诚意了……。这个诛儒坑了我,他没写遗嘱就断了气。他家里的人像赶瘟神一样把我扫地出门。所以, 我这回对这个胖子说:‘你付双份钱吧!’你们叫我贞德,真是叫对了,因为我丢了英国!而且我可能也会被烧死。”
◎此处为文字游戏:法文foie(肝)与foi(相信)发音相同。
“被爱情烧死!”杜莉亚说。
“活活烧死!”艾丝苔回答。这句话使她陷人了沉思。
男爵听了这些粗俗无聊的话呵呵大笑,然而他并不都能立刻理解,因此他的笑声就像被遗忘的礼花,一阵烟火过后,礼花才出现。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某个圈子里,每个圈子里的人都有同等程度的好奇心。第二天,艾丝苔归来的事成了歌剧院后台的新闻。下午从两点到四点,所有去香榭丽舍大街散步的巴黎人都认出了“电鳐”,最终知道了这个德·纽沁根男爵的热恋对象。
“你知道吗?”在歌剧院观众休息室里,勃隆代对德·马尔赛说,“那天我们在这里认出‘电鳐’是小鲁邦普雷的情妇后,第二天她便失踪了。”
在巴黎,跟在外省一样,什么事情都会被人知晓。耶路撒冷街的侦探不如交际场合的侦探机灵。在交际场合,人人都在不知不觉地互相侦察。所以,卡洛斯早就料到吕西安在泰布街时和离开泰布街后他的地位会遇到什么危险。
没 有比杜·瓦诺布尔夫人当时的处境更为可怕了,用“落难”两字来形容真是恰如其分。这类女人过着无忧无虑,挥霍奢靡的生活时,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前途。在这个 远比人们想象更为可笑而轻浮的特殊世界里,只有那些姿色平常,并非天生丽质,缺乏青春常驻和惹人注目的美,那些只能叫一时心血来潮的男人爱上的女人,才会 想到自己人老珠黄后怎么办,才会去积攒一点钱: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没有预见。“你搞固定收人,是担心自己变丑吧?……”这是弗洛丽娜对玛丽文特说的一句 话,它能使人理解这种挥金如土的一个原因。如果碰上一个投机商最后自杀了,或者一个浪荡公子最后把钱花光了,这些女人转瞬间就会从骄奢淫逸的富贵生活堕入 贫困的深渊。她们于是便投入女脂粉商的怀抱,用低价卖掉精致的首饰,向人家借债,主要是为了维持表面奢华,以便重新找回失去的东西:用之不竭的钱筐子。她 们这种不稳定的生活充分说明与人建立私情的重要性。这种私情实际上几乎都有人牵线,就像亚细亚把纽沁根和艾丝苔“撮合”(这又是她们的一个专用词语)在一 起那样。因此,那些熟悉巴黎的人,在香榭丽舍大街这个变幻不停、喧嚣纷繁的市场上,曾经见过某个女士身着华丽服装坐在令人惊羡的高级马车上,而一年或六个 月后,又见她坐出租马车,他们就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掉入圣贝拉日监狱后,要善于再跳进布洛涅森林。”弗洛丽娜在谈到德·波尔当杜埃 小子爵时,笑着对勃隆代这样说◎。一些机灵的女子从来不去冒这种大起大落的险。她们藏身在那些连家具一起出租的下等旅馆里,过着困顿的生活,来补赎往日挥 霍浪费的罪过,就像旅行者在某个沙漠中迷途后要受这种罪一样,但是她们没有丝毫节俭的愿望。她们到化妆舞会上碰运气,去外省旅行,在天气晴朗的日子穿上漂 亮的衣眼到大街上抛头露面。此外,她们之间还有那种被社会摈弃的阶层中所显示的互相照应的精神。一个幸运的女人会这样思忖:“到下星期天,我也会落到这样 的地步。”她救助一下别人,是不花什么力气的。然而,最有效的保护还是女脂粉商的保护。如果有人欠了这位高利贷者的债,她就要去探索每个老头子的心思,好 为在她那里抵押高统皮靴和帽子的女人寻找出路。
◎巴尔扎克的《于絮尔·弥罗埃》中曾讲述萨维尼安·波尔当杜埃被关进圣贝拉日监狱。这座监狱当时是关押欠债的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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