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人总是嫌时间过得太快,窗外隐隐传来公鸡的打鸣声,扰醒了沐浴在爱河中的恋人。
杨陆顺忽然觉得腿杆酸麻,摇了摇怀里的汪溪沙说:“汪溪沙,你还是坐到床上去吧,我腿都站麻了。”
汪溪沙恩了一声,撒娇地说:“我早就麻了,还因为你会搂着我站到天亮呢,请你抱我上床吧。”
杨陆顺笑着点了点头,汪溪沙便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杨陆顺顺势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说:“哈,没想到你这么重哩,差点没抱起来。”
汪溪沙吃吃地笑着,说:“正好锻炼你的臂力呀,看你温柔书生一样,怎么看都不象农村里的,比那些城里人还城里人!”
杨陆顺拿起手电筒,抓过她的手照了照手表,说:“呀,都快四点了,我得走了,呆会遇到起得早的就说不清了。”
汪溪沙拉着他的手,乞求似地说:“六子,再多坐会嘛,下雨天没人会起这么早的。”
杨陆顺初涉爱河,自然也不想离开,就坐在床沿上,说:“那我再多坐会,四点半准时走。”
汪溪沙拉了把他说:“你说要去县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杨陆顺说:“好呀,我们一起搭早班车,小标学校也不知道搞什么活动叫家长去,正好给小标带床厚被子。”
汪溪沙感慨地说:“六子,你真是个好人,换了其他人还真不会去管小标家的事。那孩子也真可怜,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杨陆顺说:“看你说的,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怎么会没人管小标呢,就算我不知道,总有好心人会抚养照顾他的。你说去县里,明天不上班呀?”
汪溪沙说:“储蓄所会有多少事呢,简直闲死我了,成天坐在柜台里啥事没有,难怪这单位没人愿意来的。跟孙所长说一声,三五天假轻松到手。”忽然想起什么,说:“六子,你没手表多不方便,要不乘这次到县里的机会买一块?我妈妈是百货大楼的,搞指标容易。”
杨陆顺笑笑说:“暂时我还买不起,现在身上只有八十多块钱,真要买还得凑上两月工资。”
汪溪沙不相信地说:“你工资这么高就没点积蓄,花钱蛮大的嘛。”
杨陆顺说:“人家问我,我懒得解释,你问,我得说实话,免得让你误会我是大手大脚的人,原来是还有点积蓄,但基本花在小标家了,他爷爷是肺结核病,本来就穷,又没劳力,所以我补贴了他们的生活,后来小标爷爷去世,办后事又花去点,就没钱了。”
汪溪沙敬佩地说:“六子,你的良心真好!我早也听说了,原以为就是送点粮米、上门慰问,学学雷锋图个好表现,没想到你会这么尽心,还大把花自己的钱。”抿着嘴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低声说:“你对非亲非故的人都那么好,以后肯定会对我更好的,是不是六子?”
杨陆顺诚恳地说:“汪溪沙,我会真的对你好的。我以为你会嫌弃我家庭情况不好,是我误会了你,你说得对,我们都还年轻,又有自己的事业,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们一定会创造美好的明天!”
汪溪沙心里象泡了蜜一样甜,说:“六子,我们既然都确定关系了,以后你就跟我家里人一样叫我四妹子吧,别老是连名带姓地叫,跟其他人也没区别了。”
杨陆顺心里暗暗好笑,这老辈人取小名也不动动脑筋,排老几就叫老几,刘霞叫四妹子,她也叫四妹子,嘿嘿,刘霞怎么能跟我的汪溪纱比呢?就说:“我也不叫你四妹子了,干脆叫你沙沙吧,不过我先说好,人前别叫小名,显得不怎么好,除非都是自己人,才可以这么叫,好不好!”
汪溪沙白了他一眼说:“就你爱注意这注意那的。你现在钱不够,我这里还积攒了点钱,先帮你垫着买块手表吧,一个男人又是公社干部,没手表怎么象样。”
杨陆顺感激地说:“用不着,二十几年没带也过来了,还在乎多等俩月呀。就不动你的钱了。”
汪溪沙说:“那怎么行,非得买了不可,到县里我们一起去选,听说现在上海手表有了新式样的,你带着保准好看!”
杨陆顺嘿嘿笑了笑说:“那就随你了。我真得走了,早班车六点半,你可别睡过头了啊!”
汪溪沙说:“不得的,到时候车站见了。”
杨陆顺也没打手电筒就**索着回了乡政府的宿舍,调好闹钟想还睡一会,可刚刚品尝到爱情滋味,心里正激动着哩,又怎么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眼前全都是汪溪沙柔情似水的娇羞样。好容易到了六点,外面才麻麻亮,他就飞快地拾掇好东西,一路小跑去了汽车站。不一会汪溪沙也来了,大概一夜没睡好,眼睛稍微有点泡,两人便小声说笑着等车,天后点凉,汪溪沙出于女为悦己者容,衣服颜色款式都搭配得很好,独独忽略了耐低温,秋风一吹,竟然冷得有点发抖,直想偎在杨陆顺身边,可又顾忌影响,只得咬牙忍耐。渐渐等车的人多了,有有认识他们俩的,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关系,但也不点穿,只是瞅着他们笑,笑中的含义不言而寓。
好容易汽车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早班车人稀,都往前面坐,汪溪沙却拽着杨陆顺坐到了最后一排。两人顾不得汽车颠簸,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唧唧咕咕有说不完的话,后来汪溪沙实在坚持不住了,把头靠在杨陆顺肩膀上呼呼睡去,脸蛋儿红扑扑的怎么看都好看,杨陆顺悄悄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不觉满足地叹了口气。
到了县城,汪溪沙坚持要跟杨陆顺一起去学校看小标,因为杨陆顺的关系,她也开始关心小标这可怜的孩子。杨陆顺拗不过她,便一起往县一中走去,汽车站在县城东头,学校在县城西北向,大约有个两里地远吧。
汪溪沙象只快乐的麻雀一样,拉着杨陆顺说:“六子,早上还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带你去县城最好的饭店吃面条去!那里的面条味道最好了。”杨陆顺自然是随她,进了东风饭店,里面没几个人在吃面条,稀稀拉拉的分散在里面。
汪溪沙领着杨陆顺坐在一张空桌上,说:“六子,你坐会,我去给你叫面去。”杨陆顺说:“你坐着,我去吧。”汪溪沙说:“还是我去,我认识一个服务员,每次他给我打码子都要打多点,保管吃碗面不用吃中午饭了。”说着向柜台走去,微笑着问柜台里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说:“同志,请问小王今天上班吗?”
那男人转头从里面喊:“王爱民,有人找!”
“来喽!”里面飞快跑出个穿着白色工作服胖呼呼的小青年,手里还拿着个白帽子,一眼瞅见柜台外亭亭玉立的汪溪沙,油光水亮的胖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哎哟,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喳喳冲着我直叫唤呢,原来是老同学要大驾光临呀!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听你姐说你分到了乡里啊?”
汪溪沙也蛮高兴,笑着说:“可不是吗,我算是倒霉透顶了,那鬼地方没点味!没你运气好,毕业就分到了国营大饭店里!”
王爱民用帽子直搓手,显得很兴奋,小眼里直放光,说:“老同学,是不是老规矩来二两精肉码子面啊?”
旁边那中年男人撇着嘴嘀咕道:“狗入的东西,见了漂亮妹子就脚发软!想吃天鹅光靠二两码子面就能得手?”可惜声音小,没人听得见。
汪溪沙转身指了指坐在桌子前的杨陆顺,说:“今天跟同事一起到县里出差,我照旧,他就四两面,给我点面子,堆严实点,我可是夸了口的,让他吃了面不兴吃中午饭。”
王爱民看了看杨陆顺的个子,说:“你开口了我还能不遵命?就他那样哪用得着四两,三两就撑得他直哎哟!”见汪溪沙拿出了精致的塑料钱包,忙做出生气的样子说:“钱你就免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我请了。”
汪溪沙笑着说:“老同学,谢谢你了,我一个人倒没什么,可我还有个同事呢,没必要让你破费了。”很快拉开钱包拉链,取出一张五角的新票子和五两粮票,放在柜台上,见王爱民还要推辞,说:“爱民,我的脾气你知道的,就别多说了,只是请你做好了给我们端过去。”也不等王爱民回答,径自走了。
原本按规矩是要在柜台上买筹签,然后拿着筹签交给煮面的师傅,人家看牌子下面,打码子。节俭的人一般就吃没码子的光头面,只要五分钱一两粮票一两面。王爱民就是东风饭店里煮面蒸馒头做面食的白案师傅。
一会儿王爱民弄好两碗面,用个托盘亲自送到了汪溪沙和杨陆顺面前,看着一大碗盖着厚厚精肉码子的三两面,杨陆顺惊讶地说:“好家伙,这碗面不下半斤吧?东风饭店不错,足斤足两的!”
汪溪沙和王爱民默契地笑了笑,汪溪沙满意地说:“老同学,谢谢你了,以后有空请你回家吃饭!”又对杨陆顺说:“怎么样,我这同学够意思吧!他叫王爱民,我最好的同学,以后上县里吃饭直接到这里找他就行了!”
王爱民似乎获得了极大地满足,大包大揽地说:“你是我同学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叫什么”偏头望着汪溪沙,汪溪沙赶紧说:“他叫杨陆顺!”
“杨陆顺是吧,蛮好记的,以后到东风饭店来了,只管找我。”
杨陆顺也笑着伸出手来说:“王师傅,一定来,一定来!”王爱国呵呵直笑,摊了摊手说:“握手就免了,干厨师的手脏!”
汪溪沙说:“爱民,你去忙吧,别耽误你工作,去吧。”那王爱民还要磨蹭,汪溪沙冲他一瞪眼,只得怏怏走了,忽然又暗暗咬了咬牙,走到熟食柜切了盘卤猪头皮端了去,故做豪爽地说:“老同学,今天多亏你我又结识了个新朋友,我这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切了点卤菜给你们吃。”
杨陆顺客气地说:“哎呀,王爱民,让你破费这多不好意思呢!”汪溪沙见汪爱民给足了她面子,也是暗暗感激,冲他妩媚地一笑说:“爱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王爱民苦追了她两年没见她给过这么好的脸色,被她百媚千娇地一笑几乎勾去了整个魂魄,咧开嘴只知道呵呵傻笑,原本还想跟她说几句话,却看见汪溪沙正热情地给那白脸书生夹猪头皮,不由心里醋溜溜地,转身进了柜台,那中年男人虽然没表情,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鄙夷地说:“真是个猪脑子,傻子都看得出那男女在搞对象,只有他看不出,可怜喽!”
杨陆顺吃着喷香的卤菜,赞不绝口,说:“沙沙,这里的面和菜真的好吃,而且分量好足的,真的吃碗面可以不用吃中午饭了。来,你也多吃点,别老往我碗里夹呀,这块猪头皮没什么肥肉,你吃了吧,客气什么,听话,快吃了,嘿,你倒是吃呀,看着我傻笑什么呢?赶紧吃,还得去学校!”
汪溪沙看着杨陆顺吃得满嘴香,自然满心欢喜,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高兴,也就没跟他解释:其实他们俩的面是王爱国加了分量的,面多不说,主要是码子打得厚,远远超过别人两三倍了。
杨陆顺真让王爱民说中了,吃得撑了肚子,再三谢了王爱民,才去学校。两人找到一中教导处,说明了来意,那个姓舒的主任看着杨陆顺,不满的说:“不是要杨小标的父亲来吗?你是他哥哥吧?”
杨陆顺赔笑着说:“舒老师,我就是杨小标的家长杨陆顺。那孩子原是个孤儿,被我收养了。不知道学校叫我来什么事呀?”
舒主任这才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态,说:“这就难怪了,杨小标是孤儿呀。是这样的,杨小标同学近两个月一直纠集同学聚众赌博,在学校影响极坏,情节也非常严重,所以学校一致决定开除杨小标的学籍!”说到最后已是神严声厉!
杨陆顺听得呆了,竟楞在那里,汪溪沙忙笑着问:“舒主任,您有话慢慢说,想那孩子才十几岁人,怎么会聚众赌博呢?是不是与同学打扑克什么的输赢饭菜票呀?小标在家一直蛮听话的,我真怕是不是被社会上的人带坏了,舒主任,您把情况给我们详细说说,好吗?”
舒主任到底还是给漂亮妹子面子,说:“刚开始我们也以为只是小玩小闹,后来经过我们校方查实,杨小标同学虽然是一年级的学生,但跟他赌博的人不只是一年级的,三个年级的都有,而且每次都似乎是他发起的,他本人也承认了,先后退还赢来的饭菜票、粮票、钱物高达两百元之多!你们做家长的来说说,学校开除他的学籍有没有过分或是严重了。”
杨陆顺自己当过教师,如果情况属实开除学籍一点也不为过,可这么一来杨小标就算是没救了,处分进了档案就再也拿不出了的,试想哪个学校会接受这样的学生呢?他忙说:“舒老师,都怪我这做家长的关心不够,但能不能不开除杨小标的学籍呢?孩子还小,开除了就再也上不了学了,求求学校,我们自动退学好吗?给孩子一条退路吧!”
舒主任说:“这是学校领导集体研究后做出的决定,改是不好改的。”这时杨小标被带到了办公室,他见到杨陆顺后,脸上露出了后悔和内疚,把头垂下不敢看他干爹,泪水也慢慢流了下来。
杨陆顺心痛地说:“小标,你怎么把叔的话全忘了,你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到学习上,不该分心犯错误啊!你知道错了吗?”
杨小标呜呜地哭出声来,说:“爹,我知道错了,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不要开除我,我还想考大学!”
汪溪沙第一次见杨小标,那孩子已经长得比杨陆顺还要高大,只是脸上还透着稚气,见杨陆顺这么生气,她也是很着急,就软言软语地求舒主任说:“舒主任,您也看见了,孩子知道错了,他也愿意悔改,也还想读书,如果开除了学籍,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读书了,他还这么小,能干什么呢?难道去社会上打流?我知道舒主任是个对学生非常有责任心的好领导,也不愿意眼看着杨小标被开除,只可惜那孩子太不争气,辜负了您对他的希望,我们做家长的也无话好说。,只求您高抬贵手,给孩子一个机会,我们自愿退学,也不要学校退学费,您是一中堂堂的教导主任,我也是两年前从一中毕业的,知道您是一位非常正直有荣誉感请的好老师好领导,也知道您在一中有非常高的威望,学校处理学生很大程度是遵照您的意思来办,这我是知道,所以请您看在我也是一中学生的份上,求您帮个忙好吗?”
几顶高帽子一戴,舒主任心里舒服极了,他看着眼前漂亮的汪溪沙,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唉,我们学校也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你们这么年轻收养杨小标也不容易,你说两年前才毕业,这么快就结婚了?”
汪溪沙与杨陆面面相觑,怎么扯到结婚上去了呢?汪溪沙见那舒主任语气有了松动,赶紧说:“还没有呢,我跟杨陆顺,就是孩子的爹刚谈恋爱不久,也是钦佩杨陆顺,怜悯杨小标,我也想让这没了亲人的孩子能有个新家,能顺利的成长。孩子没了父母真的可怜,现在又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都怪我们做家长的没尽到责任,给学校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您是一中最好心的领导,最关心学生孩子的生长,您就可怜这孩子,做自动退学处理吧!”
舒主任见汪溪沙语气恭敬,极为推崇他,也想做点什么来证明她所言属实,就微微沉吟着说:“孩子确实还小,不懂事,我们学校处理他也是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也还是希望他能痛改前非,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们学校还是要考虑下家长的心情,这样吧,我去跟张校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做退学处理!你们先等会。”起身出了门。
杨陆顺没想到汪溪沙如此能耐,感激地说:“沙沙,谢谢你了。小标,快来谢谢沙沙阿姨!”
杨小标抬眼看了看汪溪沙,轻声说:“阿姨,谢谢你。”
汪溪沙微笑着说:“小标,我们都是自己人,别客气了,我听你杨叔说过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以后一定要听叔叔的话,好吗?”
不久舒主任笑眯眯地进来,说:“张校长也很同情杨小标的身世,就答应从轻处理,就做自动退学处理吧。”
杨陆顺三人从学校出来,还有什么心情上街逛商店呢,杨陆顺和杨小标就直接回了新平乡,汪溪沙则回了自己的家。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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