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六月过去了,南平县的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遇上了这样的惊天大事,县委机关里再管不住嘴的人也都老老实实地缄默着,人们最多只是用眼神交换着内心的困惑疑虑焦灼,偶尔有人起个头,马上就会招来一句“莫谈政治!”或者“咱也就一小老百姓,国家大事还轮不到咱操心。”
杨陆顺更是把嘴闭得紧紧的,原来心里暗暗有一丝的窃喜早就荡然无存,眼见着中央人事迭更,某些人的罪名公布,他就感觉到心惊肉跳,背心里总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爬,凉飕飕毛骨悚然。再去看严副主任,这个在文革中有过经历的人说:“怎么?你胜利了还不高兴,别太担忧,我在政研室这么多年,敢站出来说话就是看准了时机的。不管对错与否,跟紧形势才是关键啊,嘿嘿,跟文革比这不过是个小风浪,一个人一辈子的机会不多,我算是差不多到头,你才刚刚开始啊。”杨陆顺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只是念叨:这样的时机我永远遇不上才好。
不过付出总会有收获。阚副书记江主任小范围的动了动县委办,政研室动了名副科长下乡镇,综合科田宏补了政研室的空,杨陆顺则提了综合科副科长,又从人事局办公室调进个姓秦的年轻小伙子。辜燕则从城关镇调进了人事局,实现了她与杨陆顺同在县委大院工作的心愿。
从年龄上看,综合科是朝气蓬勃,走了田宏这刺头也更容易管理,何华强很自然地用给年轻干部加担子的借口,把大部分重要材料的起草交给了杨陆顺,他也就负责把把关,不过真有大型重要的材料,他还是牵头为主,真要出了漏子,责任追究起来还在科长身上。
杨陆顺心知肚明,可也还是怀着感激的心情去办好每一件工作,真正做到了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何况阚书记江主任个别找他谈话时,也慎重交待他要多挑科室的大梁,把才能发挥到及至,这样才不辜负提拨的初衷。
提拨了就少不了请客吃饭,请完综合科,其他科室的科长副科长们也鼓噪着要撮一顿,杨陆顺当然不会小气,跟其他科室在往后的工作中少不了要打交道要合作,籍此机会熟络熟络是非常有必要的。沙沙营业部的同事们也趁火打劫,当然这提拨的消息是沙沙自己有意无意透露出去的,虽然大家都开玩笑地叫杨陆顺做县委领导,但脸上少了些许戏谑,多了点讨好,那个曾经当着杨陆顺调笑沙沙的“骚”主任依旧骚,跟其他女下属动作亲昵,可也没再对沙沙胡乱开玩笑,倒是领导夫人地叫着,不时拉着杨陆顺的手称兄道弟,还凑在杨陆顺耳边说要给沙沙换个轻松点的岗位。
侯勇、燕子、城关镇秦主任这些老朋友肯定是要请吃饭的,就连小古等以前没什么往来的老熟人也赶来凑热闹,甚至从前杨陆顺在五中的高中同学也冒了出来,那时候杨陆顺两耳不闻窗外事,跟同学几乎没什么交往,更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密切的,要不是自我介绍,杨陆顺只怕连名字都记不起。好在杨陆顺如今也清楚这世道没朋友还真不行,也就很热情地接待。几杯酒下肚,你奉承我,我恭维你,倒也其乐融融。
沙沙这几天是容光焕发,笑声铃铃。自从六子失宠后,就再没人去恭维她,反倒是她要不断地去讨好巴结别人,虽然她也清楚别人目前仅仅是说的场面话算得真,可总也让她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般兴奋,虽然她也清楚六子仅仅只是迈出了前进的第一步,但没这第一步
何来第二步呢?总之她的心情远远比六子要激动!晚上在床上还要喋喋不休地拉着六子说话,憧憬着更美好的明天。
杨陆顺请客吃饭就花了大几百元,精神上地满足早被荷包空憋取代得一干二净了,何况还有房子这头痛的问题没解决。其实综合科的情况也并不很乐观,小孙小游表面上不说什么自然是心里不服气,廖姐也是一脸不痛快,何华强是老科长地位稳固得很,怎么才能让自己在科室里真正取得领导地位,还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他不再象从前那样心思全在工作上,几年的见识让他知道,职务固然重要,而真正掌握好职务相应的权力更为重要!不然象田宏那样,空有个副科长头衔却指挥不动科里的小兵,徒增笑话耳!
杨陆顺就不禁开始琢磨起科室里的四个兵了,小孙小游肯定是统一战线,两个人年纪与自己差不多,但资历比自己老,因为总也解决不了副科级,牢骚挺多,对何华强也并不是很买帐,分配布置点工作都要讨价还价的,可科室里还缺不了这两个人;廖姐是女同志,在机关男性为主的地方,她一个姿色平庸个性十足的妇女,难得有什么作为,她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丈夫单位工资发不下,两个孩子要读书,只要能帮她点什么,肯定是个可以争取的同志;新来的小秦似乎得了江主任的暗示,对自己很亲热,杨哥前杨科后的,小秦在人事局机关办公室主要搞接待工作,文字功夫差点火候,看来在这方面多指点指点,自己用心让小秦学点东西,江主任肯定会很高兴,小秦自然也就会把自己当朋友;至于科长何华强,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年纪也大了,按他本人的话说就是退休时能混个副处就心满意足,只求工作顺顺利利,手下人服帖就好,对自己也是信任有加。杨陆顺最后拿定主意,在综合科要尊重科长何华强、提携小秦、拉拢廖姐、打击分化小孙小游,达到稳固自己地位的目的。
杨陆顺任命副科长后,何华强就给他透了底子:“我们科的福利开始还不错。后来因为田宏来了,那小子牛皮哄哄地自恃以前给老郭当秘书,也不怎么把我这半老头子放在眼里,跑乡镇去行局总要伸手开口要这报那的,又不会做人,不知怎么就捅到刘书记那里,正赶上六书记刚上任,把田宏那小子狠批了一顿,老江也正好集权,就什么都没了。本来机关就清苦,连点科室福利也没了,小孙几个就把责任全推在田宏身上,田宏那小子也是三百斤的野猪——一张寡嘴,没点真能耐,这也就是小孙他们不服管的主要原因了。现在科里仅有点工作餐费用,嘿,都是别人请我们吃饭,真正我们又请了几次客呢?所以金额也有限得很,就是政研室也比我们强啊。”
杨陆顺楞了:“何科,那上次我加班一次就报了五百,不是把科室的费用全占了呀?”
何华强笑着说:“也是你应得的,总不能干多干少都一个待遇吧,这不符合我们的改革嘛。再说江主任还是蛮体恤科室骨干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至于下面的人,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为了点小钱我去犯错误吧。你有什么费用就直接找江主任解决,想必江主任也给你通过气的。你这次请客花了不少钱吧?把发票整整,我也签个字,找江主任报销好了。”
杨陆顺心里一动,说:“何科,那我们是不是能想点什么办法,提高点科室福利呢?他们工作起来积极性也要高呀,说实在的,就我们这点工资,还真够戗。”
何华强**着下巴说:“我看算了,反正都这么几年了,我看他们也习惯了,突然搞点什么,我怕他们有什么想法。你现在是副科长,操点心也不为过,可不见得他们就领情,再说目前情况特殊,还是从长计议。至于你住房的问题,江主任也很着急,可你也知道,现在实在没空闲的房子,怕是还得委屈委屈了。”
杨陆顺请客花了四百多元,还真不好意思拿着发票找江主任报销,可不报销心里又实在舍不得,还左右为了难。不知是何华强在江主任面前露了口风还是其他原因,倒是老江主动问起了杨陆顺:“小杨,有什么费用要报帐,就只管跟我开口,你现在也是科室骨干,该享受的待遇自己要把握哟。”杨陆顺巴不得有这一说,赶紧就把理得整整齐齐的发票送到了老江办公室,老江很爽快地签了字,却意味深长地说:“小杨,得闲多到下面跑跑转转,你好歹是县委大院的领导干部嘛。”
杨陆顺没在意江主任这句话,只是庆幸自己请客的钱又回了自己的荷包,跑到财务室找出纳员小林兑钱时,小林妹子只是仔细看了看领导的签字,也没多问就把钱如数支付给了他,狠狠地在发票上盖了个“现金付讫”的蓝章后笑嘻嘻地说:“杨科,你进步了,什么时候请我的客呀?”杨陆顺正好把钱点了点,听完后当即把二十元的尾数放在桌子上说:“林妹妹,今天我还有点事,这二十块钱你拿着买点零食吃,等我得闲了就请你吃饭,好不好?”
小林拿着两张十元票子跟杨陆顺一起走到前面的办公室,笑着说:“陆姐陈姐,杨科请客吃东西,你们要吃点什么?”想必是司空见惯了的,陆会计陈统计说:“林妹妹,你看着买就是了。”尔后又谢了杨陆顺一句,便忙各人的工作去了。
杨陆顺直到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还感觉到那报销的四百元票子硬呱呱的顶在荷包里,想当年在新平当副乡长党委时,从来没以权谋私为个人捞任何好处,现在私人请客的钱居然就这么报销了,名正言顺地用工作餐报销了,而且还是领导示意他这么做的,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细细品味欢喜远远要大过担心惭愧,甚至还这么为自己辩解:“我不报销怎么行,我总还得要吃饭养孩子吧?”
这段时间,县委遵照地委的统一部署,在大力维护社会治安、全面恢复生产工作秩序的同时,全县展开了加强党员干部思想素质教育,一时间是大会小会不断,县委领导在各线的重要指示讲话也相应增多,可忙死了杨陆顺,天天趴在办公桌上为领导出席会议的讲话起草稿子,何华强则负责修改草稿,新来的小秦负责校对打印工作,也还忙而不乱,井井有条。小孙小游和廖姐相对就轻松得多,这也怪不得他们,县委领导点名叫杨陆顺写发言稿,其他人写领导们还不放心呢。廖姐时不时替杨陆顺收集点资料,似乎开始把杨陆顺当成了领导。
县委大会小会结束,又要组织材料对地委进行汇报,这就属于重要的大型材料了,不是综合科单独能完成的,而是要集合秘书科、政研室、综合科的骨干力量,由县委阚副书记牵头,江主任具体组织实施,重要的内容还需要县委刘书记亲自拿调子。这规格就高了,县委办搞大型材料习惯把人员集中在县招待所,吃住都在那里,便于排除干扰集中写作。
杨陆顺到县委办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去县招待所写材料,心里未免有点憧憬,以前偶尔听田宏炫耀过,可没过分追根问底,只是知道大家把这当成一种待遇,住不住招待所是小事,进不进得领导的视野就不是小事了。
通知上午九点去招待所三号楼集合,杨陆顺就骑自行车驮着何华强去了三号楼。何华强是熟门熟路,找到小会议室,其他科室的人还没来,只有一个面目佼好女服务员在摆设茶杯,见了何华强就笑盈盈地点头打招呼说:“呀,每次都是何科来得最早,我给你们泡茶。”
何华强也不客气,示意杨陆顺坐下,笑着说:“王妹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科的新副科长杨陆顺,以后别见了不认识哟。”
王妹子端来两杯茶,给杨陆顺打招呼:“杨科,你好。”又笑着说:“难怪没见田宏,原来是换成杨科长了。”何华强拍了下杨陆顺的胳膊说:“是啊,杨科比那田宏要帅气多了吧,要不是小杨结婚早,我就介绍给你做对象。”杨陆顺忙说:“何科,别开我的玩笑了。小王妹子年轻漂亮,气质不凡,我怕是配不上的。”王妹子在招待所工作几年了,听多了这话,也恭维地说:“杨科年轻有为,又是何科的得力助手,前途无量,我这小服务员才是没福气高攀你呢,何科就是爱开玩笑,你这么帅气的部下,爱人想也不想是工作单位好人又贤惠漂亮的好妹子了。”眼睛却是直往杨陆顺脸上睃,心里真惋惜这么帅气的男人就结婚了。
一顶帽子两人戴,何科呵呵大笑,平时在办公室里的稳重之态全无,拍打着杨陆顺的肩膀说:“小杨,王妹子只怕是真看上你了哟。你看她的眼睛就直瞟直瞟的了。”杨陆顺就嘿嘿地笑,王妹子红了脸跺了下脚嗔怪道:“何科,我不跟你说了,就只会拿我取笑。有事就喊我,我在值班室。”说完一溜小跑出了会议室。不多久几个科室的人全部到齐,只等江主任等领导具体布置工作了,没曾想值班室的王妹子传达了口信说:“各位领导,刚才江主任电话指示,因为别的原因,他来暂时不来了,请你们在招待所别走远了,随时准备开会。还有,中餐已经准备好了,在小餐厅二号间。你们要休息,我给你们开房间,要娱乐,有象棋扑克。”
大家一听领导来不了,顿时热闹起来,来的人都是科室的正副科长,平时熟悉得很,吆三喝四地拢起了一桌扑克,秘书科长老谌拉着何华强下象棋,还剩下杨陆顺与政研室的胡副主任没上桌,胡副主任看牌,杨陆顺就看棋。不多久就到了开饭时间,江主任也恰好赶到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几杯酒下肚,你开我的玩笑,我揭你的老底,把江主任是恭维得哈哈直笑。难得大家围成一圈说说笑笑的那种气氛,杨陆顺感到这种气氛有股子迷人的魅力,一个单位是个圈子,大圈子里围绕着核心人物又是个圈子,能进入这个圈子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进去了,各种各样的好处就来了。
下午,杨陆顺一觉醒来,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三点,何科的床上没人,就把他吓了一跳,生怕开会了没赶上,暗暗埋怨自己中午不该贪杯,跑到会议室一看,只有何科和胡副主任在下棋。何科见杨陆顺气喘吁吁,笑着说:“看把你吓得,真要有事我还会撇下你不管啊?”胡副主任呵呵笑了笑没言语,却让杨陆顺有点脸红,显然是在笑话他没经验了,准备问其他人干什么去了也没问,免得又被笑话。杨陆顺就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看棋,其实也没看进去,回想到中午江主任喝了不下半斤剑南春,怕是现在还在休息吧,要是平时很了解江主任,也不至于闹出笑话了。原以为集中起来搞材料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就兴意索然。
何华强瞥见杨陆顺虽然坐着看棋,可眼神楞楞地估计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就笑着说:“小杨,没啥事到房间里看看电视,躺躺也好,总之别跑远了,免得喊开会找不到人。”杨陆顺就起身说:“那我就回房间躺躺,有什么事就叫我。”
杨陆顺怏怏不乐地走出小会议室,心里有点担心江主任是不是喝醉了,就往三楼江主任的房间走去,隔起来远就听到哗啦哗啦搓麻将的声音,杨陆顺紧走几步,正是江主任休息的房间,连大门也没关,他诧异地走到门口一张望,好家伙,江主任、秘书科老谌、秘书科袁副科长、还一个不认识的四十多岁男子,在打麻将,旁边还看上三两个人,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挺热闹,杨陆顺就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好在江主任对着门坐,抬眼见是杨陆顺就笑着说:“小杨,进来坐。”杨陆顺赶紧走了进去,**出烟就挨个敬着,江主任介绍说:“小杨,这位是财政局夏局长。小杨是综合科新提的副科长,有前途的年轻哥哥哟。”杨陆顺笑着说:“夏局长,你好。”心说应该是副局长,正局长见过,姓王。那夏局长本没怎么在意,听了杨陆顺这名字就抬起了眼细细打量了下,笑呵呵地说:“哦,你就是南平的理论家杨克思啊。久仰你大名,今天是幸会哟。”大家都哄笑起来。
杨陆顺一听诧异了,这杨克思的外号他本人竟是头一回听到,可看夏局长的样儿应该不是流传一天两天了,心里就有点忐忑,这X克思并不是什么好外号,多少有点讽刺含义,就嗫嚅着说:“夏局长开玩笑了,我哪是什么理论家呀,在江主任等前辈面前,这不是骂我么?”
江主任打出一张三饼,笑着说:“小杨是个老实人,我做证,要不怎么才听到这杨克思的外号呢。要说理论水平,小杨还真不错,比我这土八路要强得多啊。几篇文章响当当地登在省地党报上,是我们县委办的大才子,杨克思这名字,当得起!”
夏局长微微诧异地看了看老江,又偏头看了看杨陆顺,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你老江看得上的人,肯定错不了,呵呵,错不了。”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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