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于连说,“看来我在巴黎呆不长。”
“好极了,不过您要看到,我们这种穿僧衣的人要发迹就得靠那些大贵人。您的性格中有一种至少是我说不清楚的东西,这使您若不发迹就受迫害;您没有中间道路。别存幻想。别人看得出来,他们跟您说话并不能使您高兴;在这样一个重社交的地方,您若得不到尊敬,就必定要遭殃。
“如果没有德·拉莫尔侯爵的心血来潮,您在贝藏松会变成什么呢?有一天您会明白,他为您做的事情是多么不寻常,如果您不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您就会对他和他的家庭怀有永远的感激之情。多少可怜的神甫,他们比您有学问,却在巴黎生活多年,靠做弥撒挣的那十个苏和在索邦神学院辩论挣的那十五个苏!……想想去年冬天我跟您讲的红衣主教杜布瓦那个坏蛋的早年吧。难道您竟自负到自认比他还有才干吗?
“比方说我吧,我是个喜欢平静、才能平庸的人,本打算就在我的神学院里终老了,谁知竟幼稚到有了依恋之情。好吧!当我提出辞呈的时候,我已经快被撤职了。您知道当时我有多少财产吗?不多不少老本五百二十法郎;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两、三个认识的人。德·拉莫尔先生把我从困境里解救出来,可我从未见过他;他只消一句话,人家就给了我一个本堂区,其居民都是些富裕的人,从没有粗俗的恶习,而我的收入令人惭愧,简直与我的工作不相称。我跟您说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您的头脑清醒清醒。
“还有一句话:我这个人不幸生来暴躁,有可能你我之间不再说过话。
如果侯爵夫人的傲慢,或者她的儿子的恶意取笑,使这座房子变得对您来说确实不堪忍受,我劝您到 巴黎三十里外的那座神学院修完您的学业,往北去比往南好。北方有较多的文明和较少的不公。”他又压低声音补充说,“我应该承认,离巴黎的报纸近,那些小暴君有所畏惧。
如果我们还高兴见面而侯爵的家对您又不合适了,我就把我的副本堂神甫的位置给您,这个本堂区的收入我和您对半分,这是我欠您的甚至还不够,”他打断了于连的感谢,又说,“因为在贝藏松您对我作出了那样不寻常的赠与。假使除了那五百二十法郎之外我一无所有的话,您就救了我啦。”
神甫的口吻已经不那么严厉。于连感到十分羞愧的是他觉得眼泪居然上来了;他恨不得一下子投入他朋友的怀抱;他禁不住尽可能地装出男子汉的气概,对他说:
“我从小就遭到父亲的憎恨,这是我最大的不幸之一;但是我不会再抱怨命运了,我在您身上重新找到了一个父亲。”
“好,好”神甫窘迫地说,接着非常适时地来了一句神学院院 应该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说命运,我的孩子,永远要说天意。”
出租马车停了,车夫拉起一扇巨大的铜门环:这是德、拉莫尔府;为了不使人起疑,这几个字在门上方的一块黑色大理石上赫然在目。
这种装模作样让于连感到不快。“他们如此害怕雅各宾党人!他们在每一道篱笆后面都看见一个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押送死刑犯的车子:他们常常让人笑死,他们还这样张扬他们的房子,好让暴民们在发生骚乱时认出来,进行抢劫。”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彼拉神甫。
“啊!可怜的孩子,您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副本堂神甫了。您这个念头多可怕!”
“我觉得这再简单不过了。”于连说。
看门人的严肃,尤其是庭院的整洁,使他赞叹不已。阳光明媚。
“多壮丽的建筑啊!”他对他的朋友说。
这是圣日耳曼区那一批正面如此平淡的府邸之一,建于伏尔泰逝世前不久。流行式样和美之间相距之遥远莫此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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