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刘支队长,我有一个问题,可以吗?”一声提问,将刘海洋从恍惚中拉回现场,一个**挂着采访牌的清秀小伙子要求回答问题,他点点头,很客气,他对他有好感:“请说。”
“犯罪嫌疑家已经清楚了,警方的信心我们也很受鼓舞,现在我想问的是,案情结果如何?作为刑警支队长,你个人对这起市委书记灭门案的看法是什么,它会不会对全市经济发展、投资环境和社会治安方面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个问题很尖锐。
不影响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过去谁知道滨江市?现在可是尽人皆知。
而要回答这个问题,离开被害的罗守道书记就无法回答,可那是个大文章,他现在只想简单地说明这个问题。
“也是,”他点头认可,“市委主要领导被害,有钱人随时随地可能被绑架,那谁还敢到你这个城市或者地区来投资?而投资萎缩伤害的仅仅是有钱人吗?有钱人不来滨江市投资还可以去北京去天津,而失去就业机会的老百姓却不可能随随便便移民到北京或者美国去。”
笑声。
“真话。这是我的责任。案情结果怎样,相信不久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交待。的确,与近年来多起特大恶性-事件相比,发生于偏远封闭地区的滨江市程贵阳案,并没有引发普遍的恐慌和社会思考。”
“程贵阳案的发生,无论是归因于个人的心理变态与人生挫败,还是社会的人情世故与利益纠葛,都因其突兀而来的个案性,让意欲追问的人们无语而止。”
“包括你们——在场的各位记者。当年的马-加-爵案,给社会留下了青少年犯罪与大学教育反思的诸多话题;河南杨新海连环杀人案等恶性案件,令社会检讨治安防范与犯罪侦查系统的运作;深圳周一男灭门惨案,引发社会流动、贫富差距与恶性犯罪的*探讨……”
“唯有程贵阳案,似乎无涉于当前的各种制度性检讨,而仅仅呈现为极端之恶所带来的人伦震惊,这使多数关注都表现出肤浅的看客心态和人世嗟叹。包括我自己在内。坦率地讲,最初几天,我也把它仅仅看做恶性案件而已。”
“可是,随着我对案情的进一步了解,我不这样看了……”
他的话,说得非常实在,就像他本人平时对待许多事物一样,不张扬,但令人信服。
他看了看下面那些记者,自己笑了。
静得出齐。
支队长受到鼓舞,索性更加放开来谈。
以前,他最不喜欢的有限事情之一,就是从不轻易接受哪怕是央视来的大牌记者的任何采访。不是牛逼!不,主要还是他的性格使然,同时,还有一个他不愿意对人说的事实。
那就是,他既不想宣传自己,也不想面对那些无孔不入却胡说八道的记者,免得给自己带来不利。
他上位,从下面一步步干到现在这个重要位置,完全是凭借自己扎实的能力和实干家的信心!
今天这个场合,可以说对于他而言实在少有,同时也是省公安厅肖子鑫厅长要求的,希望他不要回避记者,要告诉他们一些情况,避免谣言传播。
这是争取主动……
不过对面这些记者,给他的感觉并不轻松,“然而,程贵阳毕竟是这个社会真实存在的个体,并不容大众拟剧化的想象与恶魔般的归类,无论从他当过市委秘书的角度,还是他现在从事的职业——作家,他的所作所为都令人难以理解。使其恍若与现实社会不曾发生过联系。
就他曾经的身份,做过的工作和所有经历,这个疯狂对自己有恩的人下手的凶徒,同时也是一个关心子女前途的父亲,一个在生活中成功扮演正人君子的中年男人,甚至还是一个讨人喜欢尊敬的‘作家’和论坛版主。
不要笑,写过很多东西,我看过,网上有,都在搜查证物里放着呢,一个聪明与个性同样显眼之人。
案发后,我们一切寻求逻辑方便而刻板归类的推理,都不及生活的细节繁复、社会的复杂琐碎来得更有说服力。因此,我们迅速调整侦查方案及后来的审讯策略,极力避免经验主义,到今天也不好对程贵阳下简单武断的定论。”
“所以,”他摇头,又点点头,“媒体与公众也不应止步于罪有应得的报惩心理,而做出恶者天生之恶、善者由来之善的偏颇论断。
对于我们的社会而言,以最大努力还原生命本身的复杂性,从而为社会累积生命之善,比之以简单的事后追惩去指认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更有意义。这恰恰是媒体报道类似事件时屡屡错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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