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杀害李中成、王国军、孙连起等等那些人一样淋漓尽致。
……屁股底下的棉裤湿了一大块,晨风吹过,又冷又潮,辜负了抢它时的初衷,突然一个机灵醒来,裤子好像结了冰,才知道是个梦。
他哭了,不由自主的,他说这是他三十七年来第一次流泪,而且什么也不为!
正因为什么也不为,他才痛心彻骨地感到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真是生不如死!生不起,活不成,俗话说的那种滋味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几分钟后就被发现了。
一小时后,万人空巷,都在看稀有动物一样追跑着看他,虽然他们对于他从来就不陌生。现在面对他本质上一向抗拒的大盖帽们之领导,结束提心吊胆的亡命之徒生涯,惊悸不安的孤魂从此以后可以得到分秒可数的安宁,倒头大睡了,生没有信心,死没有机会……他还有什么可说呢?
没有。
他抬起头,目光中的绝望是显而易见的。平静也是显而易见的。对于石二哥来说,当武警战士押解组风尘仆仆凯旋回到悬圃县城时,正是万物复苏的清晨。
一时间县城群众万人空巷,纷纷涌到公安局门前观看血刃12人之后又周旋藏匿七天八夜的杀人屠夫,情景跟大营乡重叠在一起,有人喜极而泣,感谢公安机关为百姓翦除了一大公害和隐患!更多的是看热闹,杀人与被杀,抓人与被抓,总是能够刺激这个无聊的社会——任何一个社会的猛料。
石二哥漠然置之。
对于石二哥来说,头脑发热之后依然是混沌一片,酱糊一团。后来到了他应该去的地方,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于连几小时前最渴望得到的食物也不*一下眼皮,倒头就打起了粗重的鼾声……
这鼾声如雷,无异于敲响了他生命的最后丧钟。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就是人的身体局限。极限到了,一切零件都失去功能,不听使唤了。刚才还被人押着展览时,他就想睡觉,只是眼皮一耷拉立刻就会被大手提起头发,好比动物世界老赵说的弱小动物一般,睡不得,一切都难以抗拒。
可是,这却是他感到最值得珍惜和高兴的事情。亡命数日,绕了将近130多个小时的大山大岭,遨游惊心动魄、孤苦难熬的日夜,眼下如同大梦醒来。
他笑了。
那是笑么?是的,梦中。一切都不受控制地松驰了,漂浮在天堂之上的感觉。法医对此有权威解释:人死亡时,肌肉已经完全不受神经控制地彻底放松了,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那种:“人死便了”
——而一小时前,面对现实他似乎也笑了,不过状态跟此时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候,硬是似笑非笑,肌肉紧绷,头发逢乱,既不表明他是输家,更不说明他是胜利者。只是面对群众的一种条件反射,唯有杂草丛生般的长发缝隙偶尔借着阳光透出其间的目光一轮,方能依稀由那依然炯炯的冷酷中辨别出他还活着及其身后遗留下的那些事情。
石二哥希望见见亲人。
老婆孩子,老母亲。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抹耀眼闪光点。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法律如铁。法鼎高悬。审判前中央电视台记者也不例外。
石二哥只好再次放弃。
安心睡觉。
接受审讯。
一页页按手印。等待审判……
那段时间,很充沛。每日无所事事,跟小窗户对视。尽管如此,他的脑袋里仍然没有产生趁此难得之机,把往昔那些亲手打碎的生命碎片静下心来收拾、梳理和复原一下的愿望。他没有这个能力,似乎也没有多少兴致,缺乏心绪。
事都是自己干下的,在眼前过电影一样滤一下个别镜头就行了,想家是一定的,而家又是由哪些成份组成的呢?一想到这里,心就酸了,不是滋味。所以,还是不想。
打住。
打不住的。一马奔腾疯狂的野马,总是在脑袋瓜子里乱七八糟地踢来踢去。踢得心疼,不舒服,如刀割。
石二哥依然遏制不住地想老婆、想孩子,想老母亲。不知他们怎样了,自己杀了人,他们害怕吗?
他被从苞米地里拎出来,他们知道了吧?老妈会不会一病不起?家里会不会有人去杀去闹,去打,去砸?她们孤儿寡母,老的老,小的小,如何应付?要是有人也杀她们,又怎么办呢?
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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