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多。”
“那么,你呢?”
“我怎么?”
“你答应我的事。”
“一定不会忘记。”
“如果忘记掉呢?”月如说道:“你对着灯光菩萨罚个咒。”
赌神罚咒,在周少棠也很重视的,略作盘算以后说道:“阿嫂,我答应帮你的忙,暂时让马大老爷把你们的事情压一压,不过压一压不是不了了之。你不要弄错,这是公事,就算马大老爷是我的儿子,我也不能叫他怎么办,他也不会听我的。”
“这一层我明白,不过,我倒要问你,你打算叫他怎么办?”
“我叫他打个折扣。”
“几折?”
“你说呢?”
“要我说,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你肯这样做,我再给你好处!”周少棠心中一动,笑嘻嘻地问道:“什么好处?”
月如不作声,灵活的眼珠不断地在转。周少棠知道又有新花样了,很冷静地戒备着。
突然间,楼梯上的响动打破了沉默,而且听得出是男人的脚步声,当然是唐子韶回来了。
“周老爷,”月如一本正经地说:“等下当着我们老爷,你不要说什么风话。”接着,起身迎了过去。
这一番叮嘱,使周少棠颇有异样的感觉,明明是他们夫妇商量好的一档把戏,何以月如又要在她丈夫面前假作正经,而且她又何以会顾虑到他在她丈夫面前可能会说“风话”?这都是很值得玩味的疑问,但一时却无暇细想,因为唐子韶已经回来了,他少不得也要顾虑到礼貌,起身含笑目迎。
“对不起,对不起!”唐子韶抢步上前,抱拳致歉,“累你久等,真正不好意思。”
“没有啥,没有啥!”周少棠故意说风话:“我同阿嫂谈得蛮投机的,削梨给我吃,还害得她手都割破了。”
“是啊!”唐子韶转脸看着月如:“我刚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你的手怎么割破的,要紧不要紧。”
“不要紧。”月如关切地问:“赵先生怎么样了。”
赵先生便是公济典得急病的“头柜”。唐子韶答说:“暂时不要紧了。亏得大先生给我的那支好参,一味‘独参汤’总算扳回来了。”接下来他又说:“你赶快烧两筒烟,我先过瘾要紧。来,来,周先生,我们躺下来谈。”
于是宾主二人在烟盘两旁躺了下来,月如端张小凳子坐在两人之间,开灯烧烟,唐子韶便谈赵先生的病情,周少棠无心细听,支支吾吾地应着,很注意月如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来。
等两筒鸦片抽过,月如开口了,“刚刚我同周老爷叹了你的苦经,亏空也是没办法。”她说:“周老爷很帮忙,先请马大老爷把公事压一压,我们赶紧凑一笔钱出来,了这件事。”
“是啊!事情出来了,总要了的。周先生肯帮我们的忙,就算遇到救星了。”
“周老爷说,亏空很多,只好打个折扣来了。我们那笔西湖田,周老爷说,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脱手。你如今不便出面,只好请周老爷代为觅个头主。”月如又说:“当然,中人钱,我们还是要照送周老爷的。
谈来谈去,唐子韶方面变出来一个结果,他承诺在十天之内,凑出两万四千银子,以出售他的西湖田为主要财源,其次是月如的首饰,唐子韶的古董,如果再不够,有什么卖什么,凑够了为止。
现在要轮到周少棠说话了,他一直在考虑的是,马逢时呈报顺利接收的公事一报上去,唐子韶的责任便已卸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他不认帐又将如何?当然,他可以要唐子韶写张借据,但“杀人偿命”,有官府来作主,“欠债还钱”两造是可以和解的,俗语说:“不怕讨债的凶,只怕欠债的穷。”唐子韶有心赖债,催讨无着,反倒闹得沸沸扬扬,问起来“唐子韶怎么会欠你两万四千银子,你跟庸子韶不过点头之交 ,倒舍得把大笔银子借给他?”那时无言以对,势必拆穿真相。变成“羊肉没有吃,先惹一身騷”,太犯不着了。
由于沉吟不语的时间太久,唐子韶与月如都慢慢猜到了他的心事。唐子韶决定自己先表示态度。
“周先生,你一定是在想,空口讲白话,对马大老爷不好开口,是不是?”既然他猜到了,周少棠不必否认,“不错,”他说:“我是中间人,两面都要交代。”
“这样子,我叫月如先把首饰检出来,刚才看过的汉玉,也请你带了去,请你变价。至于西湖田,也请你代觅买主,我把红契交 了给你。”
凡是缴过契税,由官府铃了印的,称为“红契”。但这不过是上手的原始凭证,收到了不致另生纠葛,根本上买卖还是要订立契约,没有卖契,光有红契,不能凭以营业,而况唐子韶可用失窃的理由挂失,原有的红契等于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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