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全书五十篇,按照《序志》所提示,可分为三大部分:一是《原道》至《辨骚》五篇为“文之枢纽”;二是《明诗》至《书记》二十篇为“论文叙笔”;三是《神思》至《程器》二十四篇为“割情析采”。这只是刘勰对全书主要轮廓的说明,其具体安排还有以下情况:第一、二部分之交的《辨骚》,既有列入“枢纽”的必要,又与《明诗》以下“论文叙笔”各篇有相同的性质。“论文叙笔”的二十篇(加《辨骚》为二十一篇),一般称为“文体论”,其中又分“文”与“笔”两个部分:由《辨骚》到《哀弔》的九篇属“论文”,由《史传》至《书记》的十篇为“叙笔”,间于这两类之中的《杂文》和《谐隐》两篇,则兼属“文”、“笔”两类。“割情析采”的二十四篇,又可分为创作论和批评论两个部分:《神思》至《总术》的十九篇是创作论,《才略》、《知音》、《程器》三篇为批评论。创作论与批评论之间的《时序》、《物色》两篇,也兼有创作论和批评论的性质。最后一篇《序志》是全书序言。根据《文心雕龙》的这种结构体系,下面拟从“文之枢纽”、“论文叙笔”、创作论、批评论四个方面分别介绍。
首先讲“文之枢纽”,重点探讨《文心雕龙》全书的总论及其理论体系
(一)
“枢纽”不等于总论,这是首先要明确的。关于《辨骚》篇属上属下的长期争论,主要就是混淆了“枢纽”和总论的性质。所谓总论,应该是贯穿全书的基本论点,或者是建立其全部理论体系的指导思想。从这个理解来看,不仅《辨骚》,《正纬》也同样不具备总论的性质。所谓“枢纽”,也是关系全书的关键问题,不首先解决,就将影响和不利下面的论述。如《正纬》,因为儒家经典在东汉时期被纬书搅混了,不首先“正纬”,就会影响到在全书中贯彻“宗经”的基本观点。所以,“正纬”不过是为“宗经”扫清道路,并未提出什么总论性的论点。《辨骚》论骚体,实为“论文叙笔”之首。刘勰之所以把《辨骚》篇列为“文之枢纽”,有两个重要原因:一、“论文叙笔”共二十一篇,在全书中所占分量是很大的;而全书的理论结构,又是在这二十一篇的基础上,来总结文学理论上的种种问题;也就是说,刘勰是首先分别探讨各种文体的实际创作经验,再由此提炼出一些理论问题来。因此,整个“论文叙笔”部分,都是为后半部打基础。这样,可以说“论文叙笔”的二十一篇,都具有论文之“枢纽”的性质。但不可能把二十一篇全部列入“文之枢纽”中去。把“论文叙笔”的第一篇《辨骚》列入“文之枢纽”,也正表明刘勰对整个“论文叙笔”部分的重视。二、《楚辞》是儒家经典之后出现最早的作品,即所谓“轩翥诗人之后,奋飞辞家之前”;并且《楚辞》又是“取熔经意,亦自铸伟辞”,在文学发展史上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也就是说,《楚辞》在儒家经典与后世文学作品之间,具有“枢纽”的作用。
由此可见,《正纬》和《辨骚》虽列入“文之枢纽”,但并不是《文心雕龙》的总论。属于总论的,只有《原道》、《征圣》、《宗经》三篇。其中《征圣》和《宗经》,实际上是一个意思,就是要向儒家圣人的著作学习。因此,刘勰的总论,只提出两个最基本的主张“原道”、“宗经”。
“原道”的基本观点,上面已经谈到了。这里要进一步研究的是:刘勰提出“自然之道”的意图和“征圣”、“宗经”的关系如何?《原道》的最后一段已讲到这个问题:
爰自风姓,暨于孔氏,玄圣创典,素王述训;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旁通而无滞,日用而不匮。《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辞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在《原道》的讨论中,曾有人提出:“刘勰的《原道》,完全着眼在文上。”73这个意见是不错的,论者正看到了刘勰写《原道》篇的真正意图。如前所述,“自然之道”作为刘勰论文的一个基本观点,是指万事万物必有其自然之美的规律,这是刘勰论证一切作品应有一定文采的理论根据。他不仅认为文采“与天地并生”,甚至断言:“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情采》)可见,文章应该有文采,在刘勰看来是天经地义的。刘勰论文而首标“原道第一”,其用意就在于此。他虽然崇拜儒家圣人,却认为圣人也必须本于“自然之道”,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所以说,从伏牺到孔子,“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这里的“神理”亦即“道心”,就是“自然之道”,圣人只有本于“自然之道”,研究“自然之道”,才能写成文章,完成教化作用。圣人的著作其所以能鼓动天下,刘勰认为,就因为他们的著作“乃道之文也”。这就表明,必须要有符合“自然之道”的文采,其著作才能产生巨大的艺术力量;而圣人的作用,只在于能掌握“自然之道”,能很好地发挥“自然之道”的作用,所以说:“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这就是“自然之道”和圣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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