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他从外面回到家,刚放了包,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她就哇哇地叫起来:“你现在不是一把手,而是一个闲职了,还在外面忙什么?啊?这个家你还管不管?儿子还问不问?”
本来回这个这个旧家的心情就不好的他,一听到她这男人嗓子一般的吼叫,心里就说不出的讨厌。可他努力克制着,平静地问:“怎么啦?”
她把儿子的一本作业本往他面前一拍:“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做的作业。”
这是一本数学作业本。他拿起来一看,十条题目有十条被老师打了红扛扛。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走到儿子跟前,眼一瞪说:“你要死了,作业怎么做成这个样子?”
儿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嘴一噘说:“哼,都是你。这阵,同学们都在取笑我,我心里很乱,没心思读书了。”
他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伸手打了儿子一个耳光:“我怎么啦?啊,你这么小,就学得这么势利……”
儿子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掼,气愤地喊:“你自己出了事,还打人?哼。”
说着就跑进自己的卧室,关了门,在里面骂骂咧咧。
妻冲过来对他嚷:“你寻什么事?啊?你在外面不得意,回来拿儿子出气是不是?”
他再也忍不住了,吼道:“你说的什么话?不要太势利好不好?我没有降职,只是手里没有实权而已,你就这样使性子,你,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妻哧哧地哭了:“我使性子,你看不惯了?看不惯,就离婚。”
朱昌盛真想喊:离就离。可话到嘴边,又拼命忍住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离婚的时候,就改口说:“你说话注意点,不要那么硬好不好?我不是怕离……”
“是的,你早就想离了,我老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你才忍着。”妻嘲讽说,“你离得早,还能娶到黄花闺女呢,你是不是早就看中哪个小姑娘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朱昌盛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就走进书房,关了门,跌坐在椅子上,呼呼直喘粗气。
“是的,我不可理喻,”妻反唇相讥,“你身边可以理喻的人太多了。现在你不当局长了,就可以公开地找一个嘛,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朱昌盛拼命压住直窜头顶的火气,咬住嘴唇不吭声。这时候,他格外想念小桂。心里翻江倒海地想,还是跟她离了好,离了索性与小桂结合,名正言顺地过幸福日子,公公开开做一个真实的人。可是他想想,又痛苦地摇头否定了,她能同意离吗?要是她真的把我的事抖出去怎么办?
这是他结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夫妻吵架。吵架以后,他们原来就很疏远的心理距离拉得更远了,就开始搞冷战。在家里,他们的嘴都如缝住了一样,谁也不跟谁说话,只单独跟儿子说。把不得不跟对方说的话,拐弯抹角通过儿子转达。
这种局面太尴尬了,尤其是吃饭的时候。他们请了一个钟点工保姆,买菜烧饭都由保姆负责。饭菜顿到桌上,保姆就走了。他们谁先回来就谁先吃,吃了各自办自己的事,谁也不理睬谁。有时一起回来,就只喊儿子一起吃。坐在桌上,他们都乌着脸不看对方,仿佛根本不认识一般。晚上各睡一间房,都将门关得死死的。早晨起来洗刷,也都象哑巴,只有动作,没有声音。家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到了一点火就能爆炸的临战状态。
朱昌盛极力用理智处理着家庭与爱情,旧妻与新欢、公开的妻子与秘密的二奶之间的矛盾,尽量不让它影响家庭关系。但爱是不能平分的,更是压制不住的,也难于隐藏得密不透风。
自从他爱上邢珊珊,后来的小桂以后,感觉就渐渐变了,或者说心慢慢变了。他越来越觉得妻变得老相难看,态度生硬,说话高嗓大调,脸色阴沉可怕。一回到家,他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心情就变坏,有时还很恶劣。但以前他还能忍受,或者说妻因为他当着一把手还能容忍他,体谅他,克制着不跟他死吵,他也常常用内疚之心来改善对她的态度,弥补对她的薄情。
现在,面对妻的不满情绪,他骨子里生出一种冷若冰霜的轻蔑和厌恶。但他极力克制着,脸上拼命挤出违心的微笑,态度尽量温和,不让自己火。而且处处让着她,设法躲避她。他知道,从伦理道德讲,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从理智上,他也一直试图说服自己把感情从以前的邢珊珊后来的小桂身上移一点到她身上,或者两人平分,不偏不依。也象别人一样,做到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可是感情却不听他的指令,总是违背自己的意志,往邢珊珊和小刘这边跑。
他在当教育局局长期间,一次,他率市教育考察团到英法等国考察学习。一行十六人,都是市里一些优秀的中小学校长。他一出国就想,这次一定要为小刘买一件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可是买什么呢?他一路参观旅游一路留心,不知道买什么东西最好。
离回国的日子只有两天了,他急得不行,这天特意安排了半天自由活动时间,想去街上买礼物。他想来想去,决定给刘桂花买纪念品。但只能偷偷买,不能让别人看到。要是给人现,传回去,被妻知道,怎么解释?
所以他吃过早饭,跟副团长讲了一下,就悄悄溜了出来。他不敢走远,怕迷路,往附近一条热闹的大街走去。谁知在半路上,他碰到了几名考察团成员,只得嘻嘻哈哈地一起走。这可苦了他:怎么才能避开他们买到礼物呢?
来到伦敦那条有名的街道,他边走边看,故意拉在后面。现前面有个大型钟表店,他趁别的考察团成员不注意,一转身拐了进去。
他俯头在柜台里寻找着,找了一会,现一只漂亮精致的梅花牌女表,八百美元,眼睛一亮,就对一个营业员指指说要买。营业员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懂了他的手势,将手表拿出来。他掏钱给他,那个营业员却不要,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懂,以为他要人民币,就拿人民币给他。他还是不要,手反复比划着。
他怎么也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坏了。要是其它人现他丢了,退过来找他,就糟了。他急得浑身热,满头大汗。那个营业员还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以为他要看证件,赶紧掏出自己的工作证给他,他还是no,no地连连摇头。
他急得直跺脚。最后,老外从他的皮夹子里现了他要的东西——护照,笑了:yes,yes。他才终于ok了。
从钟表店走出来,他的内衣都被汗水打湿了。追上其它考察团成员后,他走到另外一个店里,当着别人的面,化三十美元给妻买了这件便宜的衣服,他没舍得买六十美元的那件丝绸衬衫。这两样礼物是他自内心的自然选择,可见两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现在,朱昌盛晚上睡在书房里的沙上,乐得逍遥自在。他睡了一个星期,虽然觉得骨头有些不舒服,但心里却很轻松很愉快。免了与妻虚情假意的肉体接触,他感到格外的真实舒坦。要是长期这样睡下去就好了,正好可以专心地跟小桂好了。
他睡沙都睡出瘾来了,一点也不想再搬到她床上去睡。更不想跟旧妻上床。他现在有了新家,想要她了,就可以偷偷过去。
可妻却不行,只两个星期就再也憋不住了。她晚上不停地在床上翻**,有时还出无可奈何的要跟他求和的叹气声。他不闻不问,坚决不答理她。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坏,经常无端地将一些东西弄出响声来,嘴里还不住呜呜有声地骂着。
他知道女人性得不到满足,脾气就会变坏。有时半夜里,听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她好可怜,他真想抹下脸过去安慰一下她,跟她和解,给她解渴,怕她时间长了,真正恼火起来,把他的事说出去,那他就完了。可他对她实在没有性趣,缺乏**。
这天晚上,妻熬不住,通过儿子向他出投降的信息。他先是将一只铝质脚盆咣地一声往地上一丢,想用响声吸引他的注意,然后故意提高声音说:“家里要闷死人了,小海,明天星期天,我们去外公家玩,散散心。”
儿子很聪明,说:“那爸爸去不去?”
妻嘴巴上依然很硬:“一个不开口的死人,要他去现世宝?”但边说边给儿子使脸色。
儿子心领神会,走到书房里对他说:“爸,明天我跟妈到外公家去,你去不去?”
“我不去。”他回绝说,口气却很软。
儿子听不懂,去向妈汇报说:“妈,爸说不去。”
“不去就不去,不求他。以后他家里有事,我们也不去。”妻也懂得攻心术,“还过半个月,他爹要周年了,也让他一个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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