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晾归晾，李国成眼下还没有马上就调整唐小方这个区委书记的想法。毕竟，他现在的根基尚浅，人事调整的幅度太大，势必会引起各级干部的反弹，对他下一步的工作开展肯定会有不利的影响。
李国成看都没有看唐小方一眼，一边吸着烟，一边用欣赏的口吻问萧潮：“听钟市长说，一开始矿山机械厂有很多干部职工认为你们只是在走过场，搞形式化，不可能也不会真正*他们中间，聆听他们的心里话，所以广大干部职工并没有从心里重视市委、市府组织的这次走访调研工作，对你们走访调研组采取了回避，观望的态度？”
萧潮没有急着回答李国成的问题。细细品味李国成的话，萧潮越发觉得李国成提出的问题意有所指。
是的，李国成的话里若没有提到钟市长，萧潮里还不至于在心里对李国成说的这番话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他和钟市长短短的几次接触中，萧潮相信，在明阳矿山机械厂的问题上，钟市长的态度是相当明朗的：一、坚持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彻底清查矿山机械厂存在的问题；二、决不姑息任何可能有问题的厂领导；三、通过整肃矿山机械厂的干部队伍，重新获得企业广大干部职工对市委、市府工作的支持和认可。
由此，萧潮几乎可以断言钟市长在向李国成和市委汇报时，决不可能本末倒置，将走访调研组最初遇到的困境，归结到明阳矿山机械厂的干部职工身上，
而去袒护对市委市府决议阳奉阴违，不仅没有配合走访调研组工作，还人为设置障碍，暗地里胁迫干部职工不许正面和走访调研组接触，阻挠正常走访调研工作的幕后策划者——以刘铁军为首的矿山机械厂领导班子。
萧潮不动声色地看了钟秀一眼，无论是凭个人直觉，还是通过接触留下的印象，钟市长都比李国成要深刻许多，在这个时候，萧潮很希望能从钟市长的眼中捕捉到一丝蕴涵着深意的眼神，以便于他判断李国成副书记心里真实的想法。
可此时的钟市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李国成，似乎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特别的意味。
萧潮微微迟疑了片刻，重又定下心来，平静地看着李国成，用很真挚地语气地说道：“李书记，广大干部职工对我们的走访调研工作从始至终都是支持的，他们发自内心的希望我们不要走过场，工作更不要搞形式化，能认真聆听他们的心声，然后向市委、市府反馈他们的意见和心声。
在走访调研过程中，我能感觉的到，绝大多数的干部职工是从心里热爱他们的矿山机械厂，对厂子现在面临的困境，他们是既理解包容，又从心里感到心痛和迷惘。”
“哦，这话挺有意思。”李国成的目光停在萧潮身上，很锐利，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小萧，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你刚才那句既理解包容，又感到心痛和迷惘，指的是什么吗？”
萧潮的眉毛本能地抽缩了一下，他一向最善于掩饰感情，胸有城府，可面对让他有点琢磨不透，同时还刻意散发出权势带来的威压的李国成，也不禁怔了一下。
难道李国成是不满意自己适才变相地驳斥了他？萧潮一边斟酌，一边答道：“李书记，我刚才说绝大多数干部职工对企业现在面临的困境，既理解包容，又感到心痛和迷惘，其实只有一层意思，明阳矿山机械厂绝大多数的干部职工对他们的厂子怀有一种深厚的感情，我个人对这种感情的理解，就是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将矿山机械厂视为自己的‘家’，视自己的同事为亲人，为可以信赖的朋友，他们生活在矿山机械厂，生活在这种洋溢着大家庭温暖的环境中。因此，矿山机械厂陷入目前的困境，他们才会感到心痛，同时，也让他们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迷惘……但他们也能理解，厂子之所以陷入目前的困境，不是因为市委、市府领导的决策有误，而是因为国企发展的整体大气候不利因素，和矿山机械厂自身发展遇到瓶颈所决定的，所以，绝大多数的干部职工对眼下企业遇到的困境，以及他们自身生活方面遇到的困难能够理解和包容。”
“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说话就是不一样，这相同的话从你小萧的嘴里出来，透出的味儿都迥然不同。”李国成将目光活动着转向全体，脸上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笑容：“我怎么觉得你前边说的那个心痛和迷惘，跟后边你自己解释的有点矛盾啊。”
钟秀淡淡一笑，插话道：“李书记，你不提我还真没品味出来呢。”转而，她瞥了萧潮一眼，说：“小萧，你这可就不对了，有一说一，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嘛，李书记今天是想听你们说说实话，可不是来听你们耍嘴皮子的。”
钟秀这话听着像是在批评萧潮，可含而不露的语气却让人明显感觉到她对萧潮的回护之意。
李国成的目光不易察觉地一闪，直视着萧潮，夹烟的手缓缓在身前划了一个幅度很大的手势，“小萧，刚才你提到绝大多数企业职工对企业目前面临的困境，怀有一种特别心痛，特别迷惘的感情，而且，你强调他们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以厂为家，爱厂爱家，就冲这一点，我个人认为你这次走访调研是真正用了心的，下了工夫的，不过，我还是很想听你谈一谈，在走访调研中发现的问题，以及企业存在的不足。
你要知道，我们明阳不仅是省会城市，还是一座工业城市，市属国企，各区县所属国企，眼下在发展中，均或多或少存在着类似于矿山机械厂的问题，我和市委其他主要领导这次之所以决定选在牌楼区召开现场办公会，并听取你们的工作汇报，就是要掌握第一手资料，总结经验，汲取教训，为市、区县所属国企全面摆脱困境，制定出有针对性的方略。”
如果说李国成开始还让萧潮心存顾虑，那么，在他说出这番话后，萧潮的目光贴着上眼皮一扫，蓦地仰起脸，精神顿时振作，“李书记，钟市长，我还是刚才说的那句话，经过走访调研，我才真正体会到企业的广大干部职工对他们生活、工作的厂子是发自内心的热爱，他们珍惜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为了企业能够摆脱困境，重新恢复生产，广大干部职工都明确表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愿意为企业的发展自筹部分资金……但是，在绝大多数的基层职工发扬主人翁的精神，为厂子的发展献策献力的同时，还有一部分人却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态度和做法…….”
说到动情处，萧潮忍不住感叹道：“他们这些人严重伤害了绝大多数基层工人对企业的感情。也损害了我们党和政府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再好，也禁不住这些人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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