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而过,陈兴这些天都在忙碌着助学工程的事,助学工程基金的管理,陈兴也是如约履行自己在报纸上曾经放出话的‘承诺’,聘请有声望的社会人士参与管理,在人选问题的挑选上,陈兴也着实费了一番脑筋,先是在络上征集民意,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甄选出了几位有较高呼声的社会人士,然后再将这些人放到上让民投票,最终只要四个得票值最高的人选,因为五个基金管理人当中将有一个是由部里指派出去的。
上甄选的具体事情,都是由办公室在具体操刀,和相关门户站合作,人选确定后,则是要陈兴这个副司长一一出面去邀请,他们这边是根据民意选出大家心目中认为是众望所归的人了,但被选人是否有时间且又愿意参与到助学工程基金会的管理当中可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并非是教育部这边一厢情愿的事情。
这件事情一直占用了陈兴这段日子的大部分工作时间,不可否认的是,络上的民意固然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但因为民的素质参差不齐,在投票选人的事情上,委实出了不少闹剧,最后还是由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和合作的门户站经过了多次商讨,这才拿出了几条可行性的措施来针对选人这事上做了规定,要不然就是选到猴年马月,恐怕也没办法把人选确定下来,因为每个人心目中都有自己认为的合理人选,压根很难统一。
有意思的是,上最后选出的四个人选,涵盖了好几个行业,有知名的企业家,也有著名的经济学者,最后一个是一名工人来着,曾获得过全国五一劳动奖章,捡到过百万巨款而分文没拿,物归原主,这事曾在社会上引起过巨大的反响。
陈兴这几天一一上门拜访了在上呼声最高的这几人,前面三人也都表示愿意答应参与基金会的管理,但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三人不可能一直抽出时间全程参与助学工程基金会的管理,因为基金会一旦开始运作,是有很多琐事要处理的,这是一个琐碎而又繁重的工程,三人不是有自己的企业要管理,就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对于社会大众的厚爱,三人都表示受宠若惊,也愿意担起这个责任,尽可能的抽出时间过问基金会的事,但唯恐不能面面俱到,这也是几人向陈兴坦诚的一个忧虑。
这一点,陈兴也有考虑过,陈兴的想法是四个由大众公选出来的社会人士一起抽个时间坐下来商讨一个比较合理的方案,倒是一一去拜访三人时,三人在没有经过商量的情况下,却是一致性的给陈兴提了一个意见,就是基金会还是要请专业的管理人员来管理。
虽然这是官方性质的慈善基金会,但既然要尝试性的进行管理模式的改革,那未尝不能参照国外那些成功的慈善基金会的管理模式,聘请专业管理者负责基金会的运转和日常事务管理,然后五个基金会的负责人不定期的对基金会的运作和财务报表进行审查,若有疑问,可以请会计事务所进行审计,这样就能确保基金会健康有序的运转起来。
陈兴认可了这个建议,但四个人当中,他还有一人没去登门拜访,就是最后那名工人来着,陈兴拜访的顺序,并不是依据什么社会地位来选择,而是由地域上决定,由近极远,最后那名工人正巧是在南边的省份,陈兴也就放到了最后。
陪同陈兴南行的依然是办公室副主任林玉裴,还有办公室的一名科员来着,三人坐飞机到了南海省,那名工人叫陈德实,是当地一家国营钢厂的车间工人,正是因为其工作辛苦,而又收入不高,捡到了百万巨款后不仅没有私吞,而是物归原主,这事经报纸报道后,曾经入选过当年的十大感人事迹之一,在社会上引起过一阵轰动,陈兴曾和副部长李怀远在聊天时说过这事,络上的民意从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老百姓内心的渴望和对政府的期望。
陈德实作为一名普通工人,之所以也会入选,老百姓考虑的不是他会不会管理,懂不懂一个基金会的运作,是否看得懂财务报表,而是看中了他的道德品行,看中了人性的光辉一面,从这里可以看出老百姓发自内心的希望政府的慈善基金会能少一些官僚作风,少一些**,多一些公开透明,能秉承‘慈善’两个字的真正涵义,而不是在官僚体制下像施舍一样的去帮助贫困群体,那不是老百姓所愿意看到的。
抵达南海省的时候,陈兴一行马不停蹄的在当地教育部门官员的陪同下,来到了陈德实的住所,陈德实似乎也早得到了通知,今天并没有去上班,而是在家等着陈兴几人的到来,在坐车前往的路上,当地教育局的官员要打电话到陈德实家,让对方出来迎接,陈兴制止了这个举动,他是来登门拜访,不是来摆官威的。
“陈司长,这就是陈德实住的地方了,他就住这栋楼里。”南州市教育局局长方志聪向陈兴介绍着,南州市是南海省的省会,陈德实就在南州市国营钢铁厂里上班,这一片就是钢铁厂的员工宿舍,都是兴建于二三十年前的老楼房了,楼房还是用石头建的,最高也就只有五层,外面的墙体已经十分老旧了,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陈兴点了点头,内心深处那根弦已经被触动了一下,陈德实就住在这样的老旧楼房里,却还能做到拾金不昧,捡到百万巨款而丝毫不动心,这种品质很少见了。
陈德实就住在五楼,这种老旧的楼房显然是没电梯的,陈兴一行人一路爬到了五楼,南州市教育局的一名工作人员上前敲门。
“陈司长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到楼下去迎接,让您自己上来,这真的是太失礼,太失礼了。”陈兴到了陈德实家里时,经过一番介绍,陈德实惊讶的赶紧说道,连连自责,他以为政府的人应该是会打电话通知他,因为陈兴今天要过来,也是上面打电话通知他的,所以陈德实今天才会在家里等,没想到陈兴到了之后却是自行上门了。
“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又不是走不动路,哪里还需要劳烦陈老哥下去迎接,陈老哥赶紧坐下才是。”陈兴笑着将陈德实按着坐下,屋子里很窄,两室一厅的格局,但就陈兴自己的目测,这两室一厅的面积加起来估计也有五十多平方,屋子有多窄也就可想而知,陈兴这一行人走进去,甚至连站都没地方站,南州市教育局的几名随行人员就站在外面,只有方志聪一人跟着陈兴三人走进去。
在场还有一位钢厂的副总经理,是听说部里的人今天要下来,特地过来,算是代表钢厂出面接待,陈兴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径直说明了来意。
陈兴大致将事情说了一下,陈德实默默的听着,很是沉默了一会,之前要不是儿子跟他解释了什么上投票啊,很多人选他啊,陈德实压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快五十岁的他现在连电脑的开机关机都不懂,也没**过,对他而言,这件事来得太突然。
良久,陈德实才郑重的开口道,“陈司长,我这人没啥文化,也不懂得用电脑,就您说的那啥…电脑上投票,我到现在还没整明白,我儿子跟我解释过,说是很多人选我担任什么助学工程基金的管理人,我这心里真的是七上八下, 诚惶诚恐,有那么多人支持我,相信我,我很感动,但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在钢厂里干了一辈子,我也就懂点炼钢轧钢的粗活,其他的一窍不通了,这差事,我真的不敢接,不是我自大,而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这都还大字不识几个呢,哪里敢去管理什么基金。”
陈兴耐心听着, 陈德实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对方这是要拒绝,但人家说的也很实诚,别说什么管理,陈德实可能真的大字不识几个,不敢答应是正常的,陈兴笑了笑,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不过陈兴也做好了说服的准备,笑道,“陈老哥,你不懂得管理没关系,不识字也没关系,基金的日常运作和管理,会聘请专业人士管理的,你和其他几个管理人就是负责对基金监管,基金的每一笔资金去向,你们都有权过问和了解,要是有疑问,还可以请会计事务所的人来审计,所以并不需要你懂的多少,只要你有疑问,提出来就可以,我们会请人去查……”
陈兴也不知道自己解释了多少,到最后,自个都有些口干舌燥了,陈德实不像其他三位公选出来的管理人,那三人都不需要他解释什么,甚至反而还要他请三人对基金会的日常运作支招,而陈德实,则是需要他费心来解释。
“陈老哥,不知道您听明白了多少?”陈兴苦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对方听得懂多少。
“我这听着有些迷糊呀,陈司长,您说我不懂没关系,只要对钱的去向有疑问就可以提出来,但问题是我也不懂什么财务啊,这基金的钱是不是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上,我也看不出来呀。”陈德实实话实说,他本就是老实的一个人,此时本还想拒绝,但又看陈兴一个当大官的对他解释了这么多,陈德实一时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如此说道。
“陈老哥,你看不出来没关系,你可以要求基金会提供财务报表,然后你请别人帮忙看,当然,你也可以请会计事务所的人审计,这审计的费用,就从基金里支出,不需要您自个掏钱的,所以您不懂是没关系的,只要您请别人审计出来的结果是财务报表有问题,那您就可以要求基金的直接管理者做出解释。”陈兴笑道,“再说了,您这钢厂里不也有财务人员嘛,陈老哥您还可以请教他们嘛。”
陈兴最后一句话让现场的人跟着笑了一下,气氛活跃了许多,陈德实听陈兴说的如此详细,不禁也动摇了起来,他原本是不打算接这事的,并不是没时间,也不是要摆谱啥的,而是真的怕做不好,辜负了那么多对他信任的人,搁给陈德实看来,那么多民选他,那他就得负起责任来,但问题是他啥也不懂,接了这事,能否担起这个责任?陈德实没信心,也就不敢应下,不懂就不应该胡乱答应。
“陈老哥,其他四位基金的管理者,有一位是我们部里直接指派,另外三位也是民公选出来的,他们三个可是答应了,就差陈老哥您了。”陈兴笑道。
“这……”陈德实为难了起来,“陈司长, 我听我儿子讲,另外三个都是了不起的人,但我这真的大字不识一个,哪能跟他们比,我是真怕做不来这事。”
“他们三个比您有文化,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其实还没您受欢迎呢。”陈兴不以为然,“陈老哥,那么多人选你,那是因为你让他们信服,他们其实也知道你可能不懂,管理一个基金更不靠谱,但还是选你,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信任你,这无关乎知识和文化。”
“老陈,陈司长说的不错,其实你不懂是没关系的,陈司长刚才都解释得很清楚了,报表不懂可以请人看,要是看出有问题后,就可以要求基金的直接管理者做出解释,这才是你真正的职责,那么多人选你,是想让你当一个公允的监管者。”
这时,钢厂的这名副总出声道,他对陈兴所说的话算是听得很透彻了,也明白陈德实担任的应该是一个名义上的管理者,反正大抵就是挂一个头衔的意思,基金要聘请专业的人管理,但陈德实这挂着基金管理者头衔的人,有权对基金的每笔资金去向进行监管,这还真不用陈德实本人懂什么,他大可以直接请第三方审计人员审计基金的财务报表,反正陈兴都说了,这钱不用陈德实出,钢厂的这名副总大致明白了之后,也挺赞成陈德实接受这个名义管理者的头衔,对钢厂而言,也算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赵总,您说这事可行?”陈德实眼睛微微一亮,厂里面副总说的话,对他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当然可行了,陈司长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老陈,你要是能答应,那就答应下来,毕竟是做好事,这个助学工程基金就是帮助贫困孩子上学的,你也希望为那些苦难的孩子做点事吧。”这名副总笑着说道,他说话比较直接,他也比陈兴更了解跟陈德实这种心眼实诚的人如何打交道。
陈兴一行又是坐了大概半个小时,有钢厂这名副总帮忙劝说,陈德实总算是忐忑的答应了下来,陈兴这才松了口气,相比起其他三人来说,其实陈兴反而更在乎的是陈德实是否答应,陈德实才是真真正正能够让普通老百姓亲近的人,同样都来自底层阶层,有陈德实担任管理者这样一个头衔,本质上看起来一个一窍不通的人做这事更像是在作秀,但其真正的实际意义却是大于象征意义,老百姓,更需要的是这么一个能够代表他们的人物,这样的助学工程基金,也才更让人信服,才能真的让老百姓放心的捐款。
那天晚上的慈善晚会,当晚并没有统计出电话热线的捐款,具体数目一直到第二天才统计出来,善款也达到了一千多万,而这些天,依然还有很多人在陆陆续续的通过基金对外公布的两个银行账户里捐款,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渺小,但汇聚了千万人之力,那就不再是渺小,涓涓细流将会变成滚滚大江,这才是陈兴最希望看到的,陈德实担任五个管理者之一,到时候再把更为详细管理模式对外公布,相信这个助学工程基金会获得更多人的认可。
从陈德实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多,陈兴一行是下午1点多的飞机到南州市的,算上路途的耽搁,在陈德实家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南州市教育局的官员盛情邀请陈兴一行今晚留下,晚上要在酒店里宴请陈兴一行,教育局局长方志聪多次开口挽留,陈兴最后也答应下来,晚上他也想陈德实出来多聊一会,让对方放宽心。
从楼房里出来后,陈兴等人正要上车,旁边却是一阵吵闹声传来,几名身穿警服的人正架着一名看样子应该是30多岁的女人要上警车,女子挣扎的厉害,警察也有呵斥谩骂。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张辛军那个王八蛋指使你们来抓我的,你们这帮披着羊皮的狼,你们就是当官的手中的工具,为虎作伥,你们早晚要遭报应。”女子歇斯底里的叫着,整个人甚至挣扎着要坐到地上去,就是不跟警察上车,最后还是被两个男警察给从地上架了起来,要往警车里赛。
“你个臭婆娘,嘴巴吃屎了啊,老实点,再叫就把你嘴巴给堵住。”后面站着的一名警察黑着脸骂道。
这一幕小插曲发生在众人眼皮底下,陈兴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方志聪听了之后却是微微脸色,陈兴没问啥,他却是笑着向陈兴解释道,“还真巧,咱们一下来就碰到警察办案。”
“呵呵,警察就算是抓犯人,这个态度也不对,个别警察的形象可是会影响整个公安机关的形象。”陈兴笑了笑,随意点评了一句。
钢厂的那名副总眉头微皱,保持沉默,没说什么,倒是方志聪听了陈兴的话后,笑道,“一些犯罪嫌疑人的态度比较恶劣,也难怪有些警察执法会粗暴一点,不过骂人的确是不对的。”
方志聪说这话时,钢厂的这名副总明显是翻了翻白眼,却还是没吭声,眼睛往边上扫了一眼,这名副总眼观鼻鼻观心,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反而是一块送下楼来的陈德实有些看不过去,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那名副总登时就用眼神制止了对方。
陈兴并没有多停留,和方志聪上了车,地方公安机关办案,那是地方的事,陈兴不知道是什么案子,也无心去过问,作为一名官员,好奇心太强不是什么好事,陈兴也还没到看到什么事都想管的地步,姑且不说他能不能管的来,也还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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