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芬真是气得涨破了肚皮!只得忍辱受了,附了船仍回中国,便去销假,仍旧到他军装局的差。在老婆跟前又不便把大舅爷待自己的情形说出,更不敢露出忿恨之色*,那心中却把大舅爷恨的犹如不共戴天一般。又因为局里众人看不起他是个部曹;好得他家里有的是钱,他老太爷做过两任广东知县,很刮了些广东地皮回家,便向家里搬这银子出来,去捐了个候补道,加了个二品顶戴,入京引过见,从此他的顶子也红了。人情势利,大抵如此,局里的人看见他头上换了颜色*,也不敢看他不起了。伯芬却是恨他大舅爷的心事,一天甚似一天。每每到睡不着觉时,便打算我有了个道班做底子,怎样可以谋放缺,怎样可以升官,几年可以望到督抚。怎样设法,可以调入军机。那时候大舅爷的辫子自然在我手里,那时便可以如何报仇,如何雪恨了。每每如此胡思乱想,想到彻夜不寐。
他却又一面广交声气,凡是有个红点子的人,他无有不交结的。一天正在局子里闲坐,忽然家人送上一张帖子,说是赵大人来拜。原这赵大人也是一个江南候补道,号叫啸存,这回进京引见,得了内记名出来。从前在京时,叶伯芬本来是相识的,这回出京路过上海,便来拜访。伯芬见了片子,连忙叫请。两人相见之下,照例寒暄几句,说些契阔的话。在赵啸存无非是照例应酬,在叶伯芬看见赵啸存新得记名,便极力拉拢。等啸存去后,便连忙叫人到聚丰园定了座位,一面坐了马车去回拜啸存,当面约了明日聚丰园。及至回到局里,又连忙备了帖子,开了知单送去,啸存打了知字回来。
伯芬到了次日下午五点钟时,便到聚丰园去等候。他所请的,虽不止赵啸存一人,然而其余的人都是与这书上无干的,所以我也没工夫去记他的贵姓台甫了。客齐之后,伯芬把酒入席。坐席既定,伯芬便说闷饮寡欢,不如叫两个局来谈谈,同席的人,自然都应允。只有啸存道:“兄弟是个过路客,又是前天才到,意中实在无人。不啊,就请伯翁给我代一个罢。”伯芬一想,自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西荟芳陆蘅舫,一个是东棋盘街吴小红。蘅舫是一向有了交情的,誓海盟山,已有白头之约,并且蘅舫又亲自到过伯芬公馆,叩见过叶太太。叶太太虽是满肚醋意,十分不高兴,面子上却还不十分露出来;倒是叶老太太十分要好,大约年老人欢喜打扮得好的,自己终年在公馆里,所见的无非丫头老妈,忽然来了个花枝招展的,自是高兴,因此和他十分亲
一热。这些闲话,表过不提。且说伯芬当时暗想吴小红到底是个么二,又只得十三岁,若荐给啸存,恐怕他不高兴。好在他是个过客,不多几天就要走的,不如把蘅舫荐给他罢。想定了主意,便提笔写了局票发出去。一会儿各人的局,陆续来了。陆蘅舫来到,伯芬指给啸存,啸存一见,十分赏识,赞不绝口。伯芬又使个眼色*给蘅舫,叫他不要转局,蘅舫是吃甚么饭的人,自然会意。席散之后,啸存定要到蘅舫处坐坐,伯芬只得奉陪。啸存高兴,又在那里开起宴来。席中与伯芬十分投契,便商量要换帖。伯芬暗想,他是个新得记名的人,不久就可望得缺的;并且他这回的记名,是从制台密保上来的,纵使一时不能得缺,他总是制台的一个红人,将来用他之处正多呢。想到这里,自然无不乐从。互相问了年纪,等到席散,伯芬便连忙回到公馆,将一分帖子写好。次日一早,便差一个家人送到啸存寓所。又另外备了一分请帖知单,请今天晚上在吴小红处。不一会,啸存在单上打了知字回来。
且慢,叶伯芬他虽不肖,也还是一个军装局会办,虽是纯乎用钱买来的,却叫名儿也还是个监司大员,何以顽到么二上去?这么二妓
一院人物,都是些三四等货,局面尤其狭小,只有几个店家的小伙计们去走动走动的。岂不是做书的人撒谎也撒得不象么?不知非也!这吴小红本是姊妹两个:小红居长,那小的叫吴小芳。小红十一岁,小芳十岁的时候,便出来应局;有叫局的,他姊妹两个总是一对儿同来,却只算一个局钱,这名目叫做小双挡。此时已经长到十六七岁了,却都出落得秋瞳剪水,春黛衔山。小红更是生得粉脸窝圆,朱
一唇樱小。那时候东棋盘街有一座两楼两底的精巧房子,房子里面,门扇窗格,一律是西洋款式;房子外面,却是短墙曲绕,芳草平铺,还种了一棵枇杷树,一棵七里香。小红的娘,带着两个女儿,就租了那所房子,自开门户。这是当时出名的叫做小花园。因为东西棋盘街都是么二**麇聚之所,众人也误认了他做么二,其实他与那一个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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