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已故推理大师松本清张最为人熟知的名言“文学即暴露”数十年来几成社会派推理的整体座右铭。虽然时至今日,对于所谓“社会派推理”的纯正性依旧存在质疑,但并不妨碍其将推理小说纳入现实审视的努力。发展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及至新世纪,传统意义上的社会派推理演化成了东野圭吾、横山秀夫等兼具本格力度与其他类型小说风格的杂糅,如东野之《恶意》或海堂尊的《巴提斯塔的荣光》,是以心理学、社会学甚至医学伦理的角度剖析当代日本人性格与心理,并形成场景设置固定化的类型推理如医院与警部内部。
《震度0》的格局似乎更似作者横山最拿手的短篇小说,全书的场景不出N县干部公舍(宿舍)及其警部厅舍(办公厅)两处,却令人眼花缭乱地让各部门的干部们轮番登场,围绕警务课长不破的失踪展开调查,所有的情报交换、案件发展都在这两重空间内交替进行,显示出横山秀夫对非犯罪现场的限定空间的间接叙事能力非凡的把握,N县警部六大部门的掌门及属下课长轮番登场,其走马观花程度不下好莱坞电影的群戏,视角切换之频繁,怕亦是同代日系推理之少见。
然而这种小格局大野心并非重点,横山秀夫推出了恁多人物,并未令其停留在就事论事的线性论述上,每一位大佬,都与本部门甚或其他部门的课长频繁接触,借以获得“敌无我有,敌有我亦有”的情报,而终极目的,是为自己在此位置上的前途作铺排。《震度0》的高明之处并不在推理精妙,而在在凸显,旧日心心念念为了社会而加入警察队伍的各位长官,如何在这一起突发的失踪中被卷入可能危及到自身前程时,作出步步惊心的抉择。而横山秀夫将这起突发事件放置在1995年阪神大地震发生的当日,已经是将N县警部诸君放置在震度**的时空上炙烤。以“维护N县警部稳定”的名义,似乎除了警备部长堀川,个个皆心怀私心,不欲将调查扩大,更想以自身职权左右调查过程,正如不破的妻子静江所言:“大家都拼命地想要从我口中问出我先生的下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在担心我先生的。”
假如以此为横山秀夫的“警场现形记”标志,恐怕就小看了其玩转叙事的能力。在大地震的背景下叙述警部内部如何竭力维持“震度0”的状态,首先已经是扣人心弦兼大智若愚,须知短短一句“震度0”,此中的人事纠葛已然繁复无常,而部长们的公舍亦住得集中,便牵扯到了部长们的家眷及其之间的内在关系,通过部长的妻子们一同投入这架事业单位绞肉机,令得案情分分钟变化成意想不到的面相,突破单纯讲述男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套路,是一大拓展。
《震度0》中贯穿始末亦最能体现横山秀夫所谓“松本清张接班人”特征的,莫过于对六大长官性格遭际变化的展现,在案发到案破的三日内,威严的本部长椎野被拖下泥潭,危步于丑闻一触即发的悬崖上不能自拔,逐渐沦为警部中的傀儡;刑事部长藤卷由初时自信满满而争夺调查权而最终无能为力,其余间宫与仓本三十年的纠葛隐秘更直接关系案件真相。案件发展完全由人物之间的关系推动,推理倒成为勾心斗角间的余兴节目,抽丝剥茧之后,换来警部各路人马多败俱伤,真相浮出水面,竟已并没那么重要。在横山秀夫笔下,哪怕是闹得无人生还全军覆没,都只是在小小的县警部中,以有限空间把握人事关系互动,亦将这种互动自行消解在有限空间内,当年松本清张那种动辄牵连首相大臣的黑色大幕,在今日,被横山秀夫以减法做得精炼妥当,也是今日的读者口味变化的标志。
2011年3月,日本WOWOW电视推出《横山秀夫悬疑四部作2》,改编自其短篇小说集《穷追不舍》,商业价值对横山秀夫而言,似乎更理性地偏向他的短篇小说。《震度0》作为横山迄今为止最后一部长篇,写在阪神地震十周年(2005),自然有时间上的契合,更重要的,也是对日本警务机制的回应,他在作品中一再重点表现警察生活,令其本身肌理展现于读者面前,不啻是对“文学即暴露”的进一步发扬光大。
《译林书评》2012年第4期
上一篇:不上流,不下流的读后感10篇 下一篇:《看见成长的自己》读后感10篇
推荐小说: 二号首长 侯卫东官场笔记 官场之风流人生 官道之色戒 脸谱 红色仕途 沧浪之水 驻京办主任 医道官途 重生之风流仕途 风流仕途 官道之权色撩人 官场之财色诱人 官路红颜 官场桃花运 官场风月 官道无疆 一号红人 官商 重生之官路商途 宦海沉浮 重生之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