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大概出自我们的中学语文课本?
大概因为莫泊桑惯于写短篇的缘故,他的长篇小说往往有短篇小说的特点,文字简练直接,通过对话和心理活动交代场景外的内容,故事开展得紧凑而有节奏,鲜有那种显摆式的对场景或人物长篇大论的细节描述或议论,故事就是故事,一切评判工作交给读者。(我想起同为法国人的布鲁斯特,那叫一个细节!)
关于杜洛华的“漂亮”,及“漂亮”的魅力。
“他身上那套衣服只值六十法郎,虽然俗了点,但说真的,穿在他身上也颇有些气派。他身材高大,体格匀称,一头金栗色而稍带红棕的头发,两撇往上翘起的胡须仿佛紧贴在唇上,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中间是小小的瞳孔。头发天生卷曲,从头顶分缝儿。”
小说一开头交代了杜洛华受尽女人垂涎的样貌。他来自农村,退伍兵,没有钱没有才,有的只是年轻和漂亮,以及——欲望。
杜洛华可谓通过征服“贵妇”而征服了世界!与杜洛华飞黄腾达相关的一共三位贵妇,年纪、性格、背景各不相同。
第一位上钩的马雷尔夫人性情活泼,欲望强烈,甚至放荡不羁。她阅人无数却童心未泯,一副御姐风范,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杜洛华与其他女人的偷情,因为她自身就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她懂得享受爱情与**。身为同类的杜洛华在小说结尾的第二次婚礼现场上,见到久别的马雷尔夫人,“在他面前耀眼的阳光中,隐隐出现了德马雷尔夫人的形象。她每次从床上起来,两鬓上的卷发总是蓬乱不堪,此刻,正对着镜子整理满头的青丝呢。”而这既是小说的结束。与马雷尔夫人的交往解决了不少杜洛华经济上的问题,马雷尔夫人甚至还租了小公寓玩起了金屋藏靓仔的把戏。
而让杜洛华在事业上有较大跨越的则是第二位上钩并成为他第一任妻子的玛德莱娜。与肤浅玩乐的马德尔夫人不同,玛德莱娜是位善于周璇、文思敏捷的才女。这样的才女也沦陷在杜洛华的美貌之下。当她第一任丈夫还在世时,她虽没有与杜洛华苟且,却一直在帮助杜洛华获得新闻事业上的成功(帮杜洛华写作文章、获取政界内部消息)。第一任丈夫去世后,与杜洛华结婚,通过其与外交部长的密切关系(后亦成为杜洛华与其离婚的把柄)获取各种内部信息,使得杜洛华荣升报社政治部主编。
此时的杜洛华仍不满足,他盯上了老板娘瓦尔特夫人,而瓦尔特夫人已经是两位姑娘的妈了。杜洛华深刻了解女人对于其“漂亮”的不可抗拒性,也懂得如何把握贴近、疏远的时机与频率,这才是杜洛华真正厉害的地方。他通过小把戏燃起了谨慎、节制的瓦尔特夫人火一般的**,一发不可收拾、几近疯狂。老板瓦特尔与外交部长勾结,通过政治阴谋获得千万家产后,杜洛华更是不知廉耻地诱拐了瓦尔特夫人的小女儿苏珊,竟使得瓦尔特夫人和自己的女人成为情敌,形同**!莫泊桑对于十九世纪末期法国上层社会的讽刺挖苦可见一斑。
先不论十九世纪的法国,其实从人类存在开始,尽管审美标准不同,美貌却始终被认为是无往不利的双刃武器。所谓的“红颜祸水”,放到二十一世纪,又岂止是“红”颜?连罗伯特西奥迪尼在其《影响力》中亦表达了最俊美的销售一定是业绩最好的销售的态度。这无非是人的本性,对美的东西总是包容和向往的。而莫泊桑所处的时代、地域和阶级,却是把这种对美的追求和缺乏抵抗力放大到肤浅和无理的程度。扶摇直上的杜洛华和千万富翁女儿苏珊婚礼上,连主教都附和到:“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是最富有、最受尊敬的人。您,先生,您才华盖世,文章绝代,您教育、指点和领导这芸芸众生,您的使命是伟大的,您将给世人做出光辉的榜样……”(杜洛华对宗教的讽刺不止此一处。)
身处落魄的贵族家庭,加上生活上的放荡形骸,让莫泊桑过于早熟与看透,从《漂亮朋友》中他对“人生”与“痛苦”的表述就能感受:
“我总是悲观的,孩子,若干年后,你也会和我一样悲观。生活就像一个山坡,眼望着坡顶往上爬,心里会觉得很高兴,但一旦登上顶峰,马上会发现,下坡路就在眼前,路走完了,死亡也就来了。上坡很慢,但下坡却很快。人在你这样的年纪都是快活的,有很多希望,但这些希望永远不能实现。到了我的年纪,除了死……就再也没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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